一行人稀稀拉拉出了城。
江陌骑马走在前头，十余个地痞心怀鬼胎地跟在后面，彼此无声地交流着眼神。
这帮地痞的直觉很敏锐。
最近几天，江陌各方面都表现得和以往大相径庭，举止怪异。
刚才甚至还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打伤自家兄弟。
老大变了。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如果江陌这趟去白石镇真是为了杀妖，他们肯定不会跟着送死。
和妖魔作对是不明智的选择，完全是自寻死路。
老大谁都可以当，老大糊涂了，那就换个人当老大。
地痞们眼神交流片刻，望向前方马上的背影，有人目光闪烁，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个手势，其他人纷纷点头。
众人目光大定，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沿着官道一路前行，不多时，前方出现一辆熟悉的牛车。
江陌眼神微动。
是先前那个叫李奔的年轻人和驾车的老头儿，没想到又碰上了。
莫非这俩人是白石镇的？
前方，李奔和驾车的老头儿也注意到了后方跟上来的人。
老头儿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
他以为江陌是带人追上来找麻烦的，毕竟他二人刚才撞见了地痞们强抢民女的一幕。
老头儿慌忙甩动鞭子，催赶拉车的老牛加快速度。
“驾！驾！快走，镇妖司那帮杀胚来追咱们了！”
李奔脸上却有些犹豫。
“二爷，俺看那姓江的也不像坏人，刚才他还帮俺挡刀，还给那个女子银钱……”
老头儿呵斥：“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装给外人看的？别说话，等下万一情况不对，别管我，你自己跑！”
“二爷……”
李奔捏紧拳头，正要说话，身后忽然马蹄声逼近。
江陌策马追上牛车，瞧见一老一少紧绷的神情，只当没注意，开口询问：“你们是白石镇人？”
老头儿仰起脸，挤出难看的笑容，“回大人，正是。”
“听说一个月前你们镇上来了一头牛妖？”
老头儿怔了一下，“是有这一回事。”
“那头牛妖现在在哪？”
“这……小老儿也不知……”老头儿眼神闪躲，吞吞吐吐。
反倒是旁边的李奔，想也不想便答：“俺知道！”
老头儿脸色一变，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你知道个屁！”
李奔恍若未闻，双眼直勾勾盯着江陌，表情固执。
“大人，你问这个，是打算去拉拢牛妖，还是去杀牛妖？”
江陌垂下眼帘。
“拉拢？镇妖司以斩妖除魔为天职，你这句话，很危险啊。”
李奔似乎没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忽然低头拱手行礼。
“大人如果是去除妖，李奔愿给大人带路！”
他抬起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目光中燃着仇恨的烈火。
“一个月前，牛妖来到镇上，俺爹、俺娘，还有俺刚满七岁的妹妹，全被牛妖吃了！”
“大人如果能杀了牛妖，就是俺李奔的恩人！李奔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江陌瞧着他，忽然勾起嘴角。
“好。”
……
……
半个时辰后。
白石镇西侧，一座大山脚下。
江陌勒住缰绳，抬眼望去，连绵的大山被茂密树林覆盖，绿意如海。
丛林幽静，不远处一条小溪潺潺流淌，安静祥和。草地上盛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几只蝴蝶翩翩飞舞，如诗如画。
如此景色优美之地，谁能想到，居然是一头吃人不眨眼的妖魔的栖息地。
李奔走过来，神情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压低声音道：“大人，这附近就是那牛妖的地盘了，小心，他随时可能出现。”
江陌嗯了一声，冲张麻子等人招手。
“进林，搜山。”
众地痞互相对视，一番眼神推选后，张麻子硬着头皮站出来，皮笑肉不笑道：
“老大，咱们和妖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小的斗胆问一句，老大莫非真想杀那牛妖？”
江陌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做什么，还要和你汇报？”
张麻子被他目光一刮，脑海中突然浮现江陌斩杀猪妖的那一幕。
那凶悍的刀法，果决的背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内心一阵发憷，只觉脖子后面凉凉的，下意识缩了缩头。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边这么多人，江陌此时又是赤手空拳，怕个卵？
大不了大家一起上，一人一刀，砍也砍死了。
心中念头转动，张麻子冷下脸，阴声道：“江大人，说句不好听的，兄弟们跟着你是为了吃喝享福，可不是为了跟你送死。”
“你杀了朱爷，消息早晚被其他妖魔知道。咱们县城早已是妖魔的天下，你惹毛他们，万一妖魔发火，再来一次屠城怎么办？”
“江大人，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要你迷途知返，兄弟们还当你是老大。你若执迷不悟，为了县城几万条人命，兄弟们说不得也只好不念旧情，绑了你去找妖魔请罪。”
话音一落，其他人也跟着出声附和：
“就是，惹急了妖魔，咱们这十几条人命都搭上也不够赔的。”
“大人，别想不开。”
“你不为兄弟考虑，那就别怪兄弟们翻脸！”
咋咋呼呼间，有几个性急的已迫不及待拔出长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李奔和老头儿见势不妙，躲得远远的。
面对张麻子等人的以下犯上，江陌很平静，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
他腿一抬，从马上跳下来，朝张麻子等人走去。
“你们这是……想造反？”
张麻子心脏一紧，下意识后退两步，但随即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就被羞愤取代。
他娘的！
明明自己这边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怎么气势反而还弱了呢？
他锵啷一声抽出长刀，使劲咽了口唾沫，瞪着步步逼近的江陌喊道：
“江陌！给你面子喊你一声大人，你不要不知好歹！”
“你杀了妖魔，现在已经是死路一条！你自己找死没关系，没道理让兄弟们跟你一块儿送命！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其余地痞也纷纷拔刀，从两侧包抄上来，把江陌围在中间。
江陌停住脚步，轻声叹了口气。
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按他安排的剧本去死呢？
他本来想让牛妖动手，替他杀了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同时也能借机观察一下牛妖的实力，试试深浅。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还是太粗糙了。
这些地痞背叛他的速度，比他预估得还快。
就在江陌盯住张麻子，眼神微凝，准备先发制人之际。
轰隆！
轰隆！
身后山林中陡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齐齐停下动作，扭头往林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