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陈甜将秦止棉拉回屋子，将门死死地扣住。
她摸着秦止棉的脸颊，眼里泛起了波光，“我给你买了好吃的，我们不理他好不好？”
秦止棉的目光微微转向陆少寻，“不理你！”
陆少寻失落的坐在榆树下。
他看着身旁的榆树，小时候，秦止棉经常爬到这棵树上找知了。
因为陆少寻常常因为知了的叫声睡不着。
她娇弱的身躯一点一点的往上爬，本就恐高的她，那一刻居然一点也不怕。
抓到了知了还会兴高采烈的大叫，“寻哥哥，你看这是什么？”
“我把打扰你的东西全都抓下来了，这回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那甜甜的笑里，充斥着无数的美好和满足。
从小到大，只要是有关陆少寻的，她即便是害怕，也会硬着头皮去做。
就好像现在，她不顾秦母的拦阻，将手里的蛋糕拿给陆少寻。
陆少寻看着她遍布抓痕的手，喉间哽咽的说不出话。
但他还是把蛋糕放进了嘴里。
“好吃吧？”
陆少寻点头。
“他们不喜欢你”
陆少寻怔愣，仿佛下一秒，秦止棉就会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可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们不喜欢你，我也不能喜欢你，吃饱了就回家吧，妈妈会着急的。”
说完，她小跑着进了屋。
流陆少寻一人站在原地失神。
夜幕降临，陆少寻依旧没有走。
他蜷缩在院子的角落，望向秦止棉的窗口发呆。
屋子里不停的传出嬉笑声，充斥着他和秦止棉儿时的所有美好。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不满了林芊芊的未接和未读。
他只翻看了最后一条，“如果今天不回来，我们的婚约就取消吧。”
陆少寻淡然的关掉手机，从来时，他就做好了打算，他要留在这，帮助秦母照顾秦止棉。
至于荣华富贵，他通通都不要了，他要用余生来忏悔，来弥补对秦止棉的所有亏欠。
天空稀稀洒洒飘出了雪花，屋里的灯都灭了，陆少寻依旧蜷缩在角落，连自己最怕的冷冬，此刻都不再畏惧了。
秦母透过窗户看向冻的发抖的陆少寻，心口泛起隐隐的酸涩。
那年，他也是这样蜷在大街上，手里拿着冻僵了的包子，样子可怜至极。
她甚至在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好心，没有将他带回家，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可万事没有回头路，既然已经发生，就要勇于面对。
她拿了条毛毯，悄悄的走到陆少寻身边，“这里冷，你到车里睡吧。”
陆少寻抓住秦母的手，凉意瞬间在手臂间蔓延开来。
“对不起。”
秦母将头微微扬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明早天一亮就走吧。”
秦母转身关上了门。
陆少寻拿着毯子，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一夜，他都没有合眼，他在想，究竟用什么办法，才可以弥补他犯下的所有过失。
天亮时，秦母发现秦止棉不见了，而守在院外的陆少寻，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她慌张的跑出门，顺着轮胎的印迹不停的呼喊。
直到抵达镇子上的福利院，她驻足在门前。
看着秦止棉坐在陆少寻身边，正大口的咬着包子，她紧张的心绪渐渐平缓。
陆少寻贴心的替她擦拭唇角，嘴唇颤动的问秦止棉，“有没有想我？”
秦止棉就好像没听见，自顾自的咬着包子，吃完了一个，又朝他下一个。
陆少寻咽下喉头的酸涩，“不记得也好，我那么坏，会让棉棉不开心。”
秦止棉蠕动的嘴唇忽而停下，她转头看向陆少寻，嘴角勾起一抹笑，“坏蛋？谁是坏蛋？”
陆少寻斩钉截铁，“我，陆少寻是坏蛋。”
秦止棉顿时扔掉手中的包子，“妈妈不叫我跟坏蛋玩，我要回家。”
说完她抬脚就跑了出去。
秦母慌张的把她抱在怀里，秦止棉就好像发了疯，止不住的推搡秦母。
秦母眼含泪花的看向陆少寻，“求你，求你别再来了。”
“棉棉受不了这个刺激，你给我们留条活路！”
秦母转身带着秦止棉消失在白茫茫的街道上。
陆少寻看着那两道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本想唤起秦止棉的记忆，想让她想起曾经的他们，是怎么一朝一夕的帮助福利院呢的孩子们。
可现在看来，真正伤害她的不是记忆，而是他陆少寻。
陈甜得知陆少寻私自带着秦止棉离开，顿时雷霆大怒。
她愤懑的找到陆少寻，当即就甩了他一耳光，“我说的话你听不懂是吗？”
“棉棉原本吃了药已经见了起色，她最起码能开口说话了，可你呢？你来这就是存心搞破坏，你不想让我们好过！”
陈甜怒气冲冲的指责让陆少寻低下头，紧接着说了句“对不起。”
“我来晚了。”
陆少寻怔怔的看着她，“告诉我，棉棉都经历了什么？我该怎么偿还？”
陈甜别过头，原本这些事她是不想再提的，可秦止棉因为他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理应知晓。
她吐了口气，随手点了支烟，“她差点走丢，回来的那天揪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把多多落在了机场里”。
“整整半个月，人造的都不成样子了，多多为了找棉棉，腿被人硬生生打断了。”
她边说边看向陆少寻，“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陆少寻傻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
陈甜忽然打断，“在你和你的白月光恩爱缠绵的时候，她被迫住进了画廊。”
“在你为白玉阿光打抱不平的时候，她放下了人中的热爱，毅然决然踏上了回乡路。”
“在你和白月光为新婚燕尔做筹备的时候，她正在马路边捡垃圾。”
陈甜说着说着就哭了，“陆少寻，你说，你对她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吗?你要怎么偿还？才能把这一切都还清？”
说完，陈甜就转身离开了。
陆少寻怔置在原地，突然抱头痛哭起来，如果他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催促秦止棉离开。
如果他早知道，他就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弃她于不顾。
可这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了，秦止棉的余生，都要在痴傻中度过了。
###17番外
陆少寻再次驱车赶往秦家，这一次，他没有再口口声声求原谅。
而是将手中的银行卡悄悄放进了亲母的菜篮里。
然后扭头驱车赶往B市，将名下的房产全部售卖。
又毅然决然的跟林芊芊解除婚约。
林芊芊大哭，抓着陆少寻的胳膊死活不松手，“她到底哪里好？竟要你这么奋不顾身？”
陆少寻拨开她的胳膊，淡然一笑，“是我不够好，才让她几次三番的受伤害。”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不能没有她。”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笑了，如果他能早些说出这句话，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他提着行李驱车赶往A市，这一次，他誓死也要守在秦止棉的身边。
换取她一世平安，余生安稳。
可意外总是要比计划来的要快，道路因雨雪结了冰，陆少寻的车速又过快。
在他行驶到一半的时候，车子已然撞向了迎面驶来的车辆。
他整个人都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鲜血顺着车门流下，洁白的积雪上覆盖了一片血红。
陆少寻强忍住疼痛，从手里掏出手机。
号码拨通的刹那，他听见了秦止棉的笑声。
那一刻，所有的遗憾都随之而去，他终是没能旅行诺言，护她余生周全。
陈甜得知消息的时候，眼里竟也泛起了一丝酸涩。
她甚至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替秦止棉做决定，为什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原谅他？”
压抑的氛围充斥着她和秦母的内心，秦止棉却盯着那棵老榆树，久久不回神。
半晌，她开口问，“那天的那个人呢？”
秦母再也控制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你还记得他吗？”
秦止棉嘟了嘟嘴，“不记得，他的蛋糕挺好吃。”
说着，她就跑向了屋外。
白雪茫茫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秦止棉跺了跺脚，“说话不算话，不是说好了去看小朋友的吗？”
她站在寒冷的街道上，止不住的张望，直到夕阳西下，她也没能等来陆少寻。
陈甜抱着她，轻声询问，“如果他不来了，你会伤心吗？”
秦止棉摇了摇头，“蛋糕不来我会伤心。”
说着，她望向遥远的天际。
彩霞映红了整片天空。
秦止棉的眼角竟也莫名滴下了泪。
三年后。
秦母带着秦止棉来到了B市。
一路张灯结彩，整个市区都遍布着新年的气息。
秦止棉望着不远处的婚纱店。
一件带有钻石的婚纱深深吸引了她。
秦母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棉棉喜欢吗？”
秦止棉充满好奇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不喜欢，没有蛋糕好。”
秦母喉间哽咽了一下。
她不知道此时的秦止棉是单纯的对那件婚纱产生好奇，还是对某人产生了想念。
这几年，秦止棉的病情虽有所好转，但她的认知还是如从前一样。
秦母拉着她的手，“婚纱自是好看，但真不如蛋糕好，妈妈带你去买。”
两人漫步街头，秦止棉捧着手里的蛋糕，问，“我们不回家吗？”
秦母没有说话，拉着她来到了那座布满灰尘的墓碑前，碑上已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秦止棉看着墓碑上的那张脸，转而看向秦母，“送蛋糕的为什么在这？”
秦母没有说话，而是将备好的糕点放在碑前。
秦止棉一把将蛋糕夺了过来，“说话不做数的人不可以吃。”
秦母喉间泛梗，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安抚她，“他没有，他也不想。”
秦止棉转头看向墓碑，“那他为什么不说话？”
“睡在这里的，都不会说话吗？”
秦母别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止棉解释，她倒是希望秦止棉永远不会记起。
她的世界里，曾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