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一点，国贸大厦，整栋楼漆黑一片，唯有一处办公室透出光芒。
办公室内，女人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脸色在绿油油的屏幕映衬下，显出几分狰狞。
——柳云槐很难不狰狞。
本来六点可以下班，突然被中年油腻主管留下加班，根据甲方要求调整设计图，一调整就调整到现在。
甲方孙崽特别可爱，特会提些无理取闹的要求。
包括且不限于五彩斑斓的黑、棱角分明的圆、威严霸气的可爱……
柳云槐改稿改到头秃，总算按照甲方孙崽的要求，做出新的图案，并发过去。这时，微信界面蹦出甲方的如下消息：
【你这不行啊。】
【算了，还是用原版吧。】
【谢啦，改天去你们公司请你吃饭~】
柳云槐：……日！
还吃啥饭呢！
她顺着网线把甲方吃了的心都有了！
用原版你不会早点说吗！害我白加五个小时的班！公交车都赶不上了啊！
忍住！
柳云槐努力压制心中的洪荒之力。
这是甲方，不能骂！
想想妈妈的医药费！再想想那4237.25的月工资！
柳云槐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回复：【好的呢！】
发完，立马拔掉网线下班。
末班车11：30，她要再墨迹一会就没车了好么！
漆黑的街道空无一人，她独自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对现在的她而言，每一块钱都尤为重要，路费能省则省。
——换句人话，她已经没钱打车了。
公交迟迟不到，四人小群中发来一条消息：
小薰是颗草：【你在拼多多到处找人砍价，他在滴滴打车求人助力，我在电子厂拧螺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晚安，打工人！】
柳云槐嗤笑一声，在手机上敲打。
阿槐是棵树：【不要轻易对打工人说晚安，因为她很有可能加班到天明。工作日好，打工人！】
小薰是只草：【咋了？还没下班？】
阿槐是棵树：【别提，刚下班。】
柳云槐将工作上的奇葩和好友抱怨一番，引来无数声哈哈哈。
阿槐是棵树：【不说了公交来了。】
她收起手机，公交已经停到她的面前，车门打开，露出中年司机出奇丑陋的脸。
柳云槐脚步一顿，隔着车门与司机对视。
司机奇怪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尾巴在身后急切晃荡：“小姑娘，上车呀！”
柳云槐犹豫一下。
不能歧视人家的职业，对吧？
谁说妖怪就不能是好司机了！
她垂下头，慢吞吞上了车，投出为数不多的一块钱。
车厢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位乘客。
柳云槐在最后一排入座，尽量不去看司机那条秃尾巴。
管他人或妖呢！只要能让她回家，司机是人妖都行！
路程过半，公交车方向一拐，拐到她不熟悉的道路。
柳云槐提醒：“师傅，你走错路了。”
“这不重要。”司机的声音在黑暗中颇有几分阴森。
他扭过头，本就丑陋的脸上长毛茸茸的狗毛，狞牙泛着血红的光，狰狞无比：“小姑娘，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柳云槐却并没有想他想象中一样被吓到，她瞥一眼，淡定道：“司机师傅你看路啊！你看我干什么？”
柳云槐再度提醒：“马上要闯红灯了！怎么？公交车就不怕扣分吗？”
司机奇怪的卡顿一下，狰狞的脸皱成菊花：“你看不到我？”
漆黑的公交车上，唯独他的眼睛泛着野兽般幽绿的光。
“不就是狗吗？”
“是鬣！鬣妖！”司机跳脚。
柳云槐敷衍：“好好，狗妖大叔。您现在可以好好开车了吗？前方路口可以调头，开上正确道路。”
“是鬣（lie）！不是狗！”鬣妖再次被激怒，他眼中冒着邪光，贪婪的舔舔唇角：“别管车如何，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十指化抓，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朝他的猎物扑去。
猎物没有躲闪。
吓傻了？
鬣妖表情兴奋，更加往前扑去。用长爪将人撕成两半，血液挥洒的滋味，一定非常美妙！
即将碰到猎物，刹那，一道金光穿过玻璃。
鬣妖心中警铃大作，往一旁躲闪，却没有躲过。嗷的一声摔倒在地。
他又惊又怒，打量空荡的车厢。
“谁？敢坏本尊好事？出来！”
在他的叫喊声中，前门慢悠悠走入一道身影。
他一袭黑袍，浑身包裹严严实实，唯独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泛着冰冷的光。
“妖管局的？”
鬣妖心生退却，“今日本尊不跟你计较！”
鬣性狡猾，他说着，长尾卷上看中的猎物，却在即将触及到柳云槐身体时发出一声惨叫，立马松开。
再一看，本就秃的尾巴已经被烤焦，隐约透出烤肉的香味。
不妙！
鬣妖化身原型，跳窗脱离。
下一秒，黑袍男抬手。
金光大作，在金光中，鬣妖灰飞烟灭。
这时，黑袍男才看呆愣到原地，似乎被吓傻的柳云槐。
他伸出手，在柳云槐眼前一抹。
柳云槐眨眨眼。
黑袍男皱眉，再一抹。
柳云槐继续眨眼。
黑袍男不信邪，再度抬起手，这回手心中隐隐泛起金光。
柳云槐一个激灵，抓住他的手腕：“哥们，倒也不必！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她可是看到的，这道金光连鬣妖都能干掉，她肉眼凡胎的，哪儿经受得起？
黑袍男沉默一阵，冷声：“你在车上睡着了。”
柳云槐点头，坚定道：“对！我睡着了！”
黑袍男：“还做了一个梦。”
柳云槐：“对！都是梦！”
黑袍男用不带感情的金色瞳孔打量她，满意点头：“很好。”
他转身离去，却被柳云槐一把拦下：“司机师傅，你要去哪儿？”
黑袍男挑眉，再转过身，对上柳云槐无辜眨巴的双眼。
“大半夜的，我钱都投过了，司机总不能开着开着就没了吧？”
柳云槐可怜巴巴的。
她是真的穷啊！
好穷！打不起车了！
柳云槐多希望这位神秘人透过她碰瓷的外表看到她贫穷的内心！
黑袍男看看她，再看看公交座椅，沉吟片刻，开口：“我送你回去。”
两人下了公交车，柳云槐一眼就看到停靠在路边的红色保时捷。
她眼前一亮：“你开保时捷来的？好漂亮！这是哪个型号？多少钱啊？”
黑袍男淡淡瞥她一眼，不作评论。
他默默走过保时捷，露出后面的宝马。
柳云槐赶紧补充：“黑色宝马真好看，特别衬您气质！”
黑袍男还不说话，默默走过宝马，站定在银灰色的摩托旁，问：“你家在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