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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中调查
未时一刻，苏府书房门的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苏璎左右环顾，确认四下无人后，身形如燕般闪入室内。
父亲每日这个时辰必会小憩，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书房内陈设素净，案几上账册整齐的堆叠，砚台中的墨迹早已干涸。
苏璎屏气凝神，指尖轻颤着拨开案上公文，目光扫过每一寸可能藏匿秘密的角落。
父亲向来谨慎，若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绝不会随意摆放。
她的手指忽然触到书案底部的暗格。
俯身查看才发现这暗格隐蔽至极，凹槽与木质纹理浑然一体。
胸腔内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纤指微动，小心翼翼地拨开了那道机关。
“咔。”
暗格弹开，一叠支离破碎的纸页显露出来，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人投入火中又仓促救出。
苏璎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张稍完整的残片——朱红色的卷面，熟悉的字迹，赫然是科举考卷的原始答卷！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朱卷乃朝廷绝密，阅卷后本该全部封存，父亲手中怎会有残片？
更令她脊背发寒的是，这些残页上的卷面竟带着东宫特有的标记。
那蟠龙纹印的颜色极浅，又在最角落，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她指尖发颤，迅速将几片残页拼凑。
勉强可辨这是份落第举子的答卷，而父亲朱笔批注的字字句句，却刻薄得令人心惊。
“文理不通，立意浅薄，通篇尽是辞藻堆砌，华而不实。”
“”此等拙劣之作，不堪入目。”
朱砂字迹力透纸背，与她记忆中父亲温润如玉的形象判若两人。
苏璎凝神细看残存文章，虽不见全貌，但字字工整，章法井然，绝非批语所言那般不堪。
寒意自指尖窜上脊背。
她忽然想起，父亲曾主审过一科春闱。
若是不慎卷入东宫秘事……
近来苏府种种变故，霎时都有了答案。
门外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苏璎浑身一僵，指尖飞速将残页塞回暗格。机关刚合拢的瞬间，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璎璎？”
苏云峰负手立在门前，眉头微皱，深沉的目光压在她脸上。
苏璎心跳如鼓，面上却强撑出温婉笑意。
“父亲，女儿见您这几日神色倦怠，想给您送碗安神茶……”
苏云峰目光扫过整整齐齐的案几，又落回她脸上，沉默片刻，才道。
“有心了，下去吧。”
苏璎福身退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回房后，苏璎坐立难安。
那些焦黑残页上的朱批字迹在眼前挥之不去。父亲曾为礼部尚书，执掌科场要务，若当真牵涉舞弊……
她必须查清那届科举的真相！
三日后，苏璎借着探望闺友的名帖，乘轿来到孟府。
孟兰心正在窗前绣一幅蝶恋花帕子，见着她便搁下针线，笑靥如花地迎上来。
“璎璎！有些日子没见，可把你盼来了！”
苏璎勉强笑了笑，寒暄几句后，状若无意地问道。
“兰心，你父亲今日可在府中？”
孟兰心摇头。
“爹爹进宫去了，说是太子召见，怕是要晚些才回来。”
太子召见？
苏璎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孟兰心捻着丝线，忽然压低声音。
“不止我父亲，听说最近东宫频频召见六部重臣呢。”
苏璎指节一颤，借着整理袖口掩饰过去，轻声道。
“我近日读史，对前朝科举制度有些兴趣，本想问问孟大人，可还记得今年的春闱。”
孟兰心歪着头想了想。
“今科不是你父亲主考么？听爹爹说，取中的举子比往年少了大半。”
苏璎闻言，眉心一跳。
国朝科举，每科取士百人乃是常例，这般异常，必有隐情。
她以手扶额，蹙眉轻叹。
“父亲自遭贬黜后终日闭门，这些朝堂之事，我也不敢多问……”
孟兰心瞧她神色，忽然凑近，小声道。
“璎璎，你是不是有事想查？”
苏璎犹豫一瞬，终是点头。
孟兰心眼中闪过狡黠，起身道。
“你等着！”
不过片刻，她竟抱着一叠卷宗回来，得意地晃了晃。
“爹爹的书房从不锁门，我偷拿的！”
苏璎又惊又喜，连忙接过翻看。
卷宗记载，年初那场春闱，中榜者不足往年三成，且多为寒门学子。
落第名录中，赫然列着数位才名远播的学子与世家子弟。
苏璎指尖发冷，这绝非寻常落第，分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她迅速合上卷宗，正色道。
“兰心，速速归还原处，切莫让人察觉！”
孟兰心点头，刚抱起卷宗，门外却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你们在做什么？”
孟元倚在门框上，挑眉看着两人，目光在苏璎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向妹妹怀里的卷宗。
孟兰心脸色一白。
“哥、哥哥……”
孟元却忽然笑了，伸手接过卷宗。
“偷爹爹的东西？胆子不小。”
他看向苏璎，眼底的探究里漾着几分温软。
“苏璎妹妹若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苏璎心头微跳，不知他是否看出了什么，只能勉强笑道。
“不过是些闲谈，孟哥哥见笑了。”
孟元深深看她一眼，忽然低声道。
“年初那场春闱，的确有问题。”
苏璎呼吸一滞。
他……知道？
孟元将卷宗随手收入袖中，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闲聊。
“那一届的主考官除了苏伯父，还有太子的心腹——礼部侍郎周滨淮。”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哦，如今该称周尚书了。毕竟…苏伯父去职后，这位可是连升两级。而那些金榜题名的举子里，倒有不少曾做过淮安侯府的座上宾。”
苏璎瞳孔骤然缩紧。
裴烬？
她猛然想起大理寺前裴烬自由进出的身影，和送自己回府前的欲言又止。
难道一切的源头，裴烬早就知道？
那么父亲，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卷宗我会还回父亲书房。”
孟元转身朝着书房走去，忽而停步顿了顿。
“至于裴兄，我刚从岳阳楼回来，若是此刻赶去，或许还能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