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极力地低下头去,抑制着自己失落的情绪。
他不愿在好友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落魄。
半响后,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努力地维持着平静,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伪装是如此地拙劣。
“像我这样的人,就该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么!”杨肖摇摇头，“人家说寒门难出贵子，一开始我还不信撒，直到后来……哈哈，认命了，来，喝酒！”
杨肖挤出一个笑容，端起了酒杯，江川沉默地与他碰杯。
他们四个曾是最好的朋友，可随着张静的死，四个人就此分散，江川去了国外，王小志则在考上大学上了一半后辍学，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而从小一直期盼着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杨肖却变得碌碌无为，最终沦落到在好友的工厂打工。
十几年没见了，他不清楚在这十几年时间杨肖是怎么过来的，他经历了什么？这么大的心理落差，他又是怎么走出来的？
杨肖叼着烟长长地吐出一个眼圈，原本强撑起来的笑容慢慢消失，脸上变得凝重，死死地盯着江川。
他的喉结蠕动了几次，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沙哑着嗓子问道：“这次回来，有没有想过查查她的事？”
“张静？”江川摇摇头，“都十多年了，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并不能直接异地处理案件！”
“是么？”
显然，杨肖对江川的回答并不满意，他低沉着脑袋一直盯着烧的发红的火炉，似乎一下子变回了十多年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杨肖。
直到此时，江川才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熟悉，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十几年过去了，杨肖竟然一直还记着这件事。
张静，不仅仅是杨肖心中的一根刺，同时也是江川挥之不去的阴影。
看到好友心情低落，江川还是决定打算追问一下，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杨肖突然抬起头来盯着他。
“当年，她是怎么死的？”
一瞬间，江川身体变得异常僵硬，杨肖的这句话犹如电击般在他的脑海中贯穿而过。
他艰难地想要开口，喉咙却变得异常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在想着怎么回答时，江川注意到杨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可怕的神色，这种神色他异常熟悉——他曾不止一次在那些亡命之徒身上看到过。
“该说的十二年前都说过了！”江川稳住了情绪，微笑着与杨肖眼神对视在一起，“你不信我？”
片刻，杨肖扭过头去：“我信你有啥用啊？大竜镇的人可一直盯着呢！”
江川点点头，下炕穿好鞋子，伸展了下懒腰笑道：“那就让他们盯着吧！”
“啪！”
突然，杨肖将整个桌子都掀开，指着江川的手指颤抖着：“什么叫看着？12年了，你有没有想过张静？你被当做嫌疑人，难道就一点都无动于衷？还是说你心里有鬼？”
杨肖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起来，他的话如一柄利刃，深深地刺入江川内心那最柔软的地方，又一点点地，将江川的心脏切割得支离破碎。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即使再次回到大竜镇已经是十二年后的今天，但他依然因为那段经历久久不能释怀。
12年来，他一直拼命地办案，用生活与工作的忙碌当做麻醉药，来麻痹自己，想要忘却那个谎言，但此刻，杨肖的话让他意识到那个谎言从未真正消失，而且距离是如此之近，只是一句话，便让他内心的情绪喷涌而出。
“你喝醉了，休息吧！”江川忍住情绪，拍了拍杨肖的肩膀。
杨肖摇晃着身体，苦笑道：“小川子，你打算背着嫌疑人的身份过一辈子吗？对于张静，你不打算用你现有的身份来做点什么吗？”
江川沉默着，走到了门口，推开了门。
门外，晚风刺骨冰寒，涌入江川的鼻腔肺腑，让江川喉鼻间充盈着腥甜气息。
“十二年了，她等的太久了！”
杨肖几乎是带着哭腔的怒吼。
江川侧头看了一眼杨肖，叹息一声，接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