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川的注视下，杨肖迅速调整了神色，放下筷子随意地说道：“当天么，我记得我好像也没干啥么，还和往常一样！”
“从头说！”
听到江川略带严肃的声音，杨肖诧异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
或许是感到自己语调的严厉性，江川双手合在一起，换上一副笑容道：“拜托了，从你起床开始说起吧，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杨肖点点头，接着拿出一根白奔马，火柴划过擦皮，火药燃烧的味道瞬间充斥在江川的鼻子中。
他甩了甩手，将烧完的半根火柴扔进炉膛，吐出一口烟气：“那天和往常一样撒，我起床后去了工厂，因为干旱停工的原因，工厂也么啥人，我就在办公室核算了下以往的账目！”
“以往的账目？工厂不是停工蛮久的了嘛？”江川微微皱眉。
“么错！”杨肖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酒杯端起来已经送到嘴边，却又放了回去。
“话是这样说，但停工后，小志还是照旧给我发工资撒，么啥事我就把以往的账目拿出来对一遍么，这也算是对小志有个交代撒！”
江川点点头，自己倒了一杯酒，和杨肖碰了一下，杨肖这才重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上午王叔来了一趟么，说他上办公室拿点东西，然后就走了撒！接着小志来了一趟，他拿着枪也走了！当时我还劝他不要瞎整！”
“等等！”江川摆摆手，眉头皱在一起，思索着。
随即，他抬头看着杨肖：“王振来的时候拿走了什么，你清楚吗？”
杨肖摇了摇头。
“好吧……”江川略微思索了一下接着道，“你见小志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
“两点左右吧，当时的钟声敲过没多久，至于几点几分，我也么注意撒！”
“钟敲了几声？记得吗？”江川紧盯着杨肖。
“大概，两声吧……”杨肖皱眉思考着。
江川一边迅速地将时间记录在随身揣着的笔记本上，一边说道：“也就是说不到三点钟，当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例如他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哎，这个我还真么注意撒！”杨肖叼着烟砸吧着，一边思考着。
忽然间，杨肖瞪大了眼睛：“等等！那天他好像确实不一样，我记得他好像有些着急！”
“着急？怎么说？”江川脸上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
杨肖细细地思索回忆了一下，说道：“那天他急匆匆的进来直奔办公室拿枪，我问他干啥去，他黑着个脸，就回了句去山里转转就走了，虽然话不多，但我看他的脸色不太好，应该是遇到啥事了！”
说到这里，杨肖神色变得有些难过，他狠狠地将烟头揉灭在烟灰缸，像是在发泄。
接着，他有些悲伤地道：“要是当天我能跟着他或者问清楚，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看到杨肖这样，江川也有些难受，或许他不该再问杨肖这些事，不过问询已经开始，他不能停下。
记录下杨肖的话后，江川接着问道：“小志除了和赵转转他们结仇外，有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过节？”
听到这里，杨肖摇了摇头，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缓慢而沉重：“你知道撒，小志虽然性格冲动了点，和人争执吵架也是常有的事情么，就算在小镇闹点不愉快的事，大家乡里乡亲的，吵完也就过去了！”
“嗯！”江川点了点头，他在心里仔细地分析了杨肖这句话的含义。
片刻，他抬头看向杨肖:“之后呢？从工厂出来后，你去了哪里？”
“之后撒！”杨肖几乎是随口说道，“之后就回家做饭，睡觉呗，还能去哪撒！”
“也就是说你得知小志的事，是第二天了？”
“对，没错！”杨肖认真地点点头。
“你回家期间，有没有其他人来过？”江川又继续问了一句。
杨肖看着江川，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陌生和疏离，江川知道此刻的杨肖对他有些误会，他连忙举起了酒杯。
“别多想，我就是例行询问！”江川端起酒杯和杨肖碰了一下，“你知道，这是案发后，我们必须要对每一个当事人进行询问的流程！”。
“所以你对王叔也这么问了？”杨肖碰了杯却没喝，只是端着杯子定定地看着江川。
听着杨肖的话，江川一时语塞，只是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随即默不作声地自己饮下了那一杯。
他的这个表情，任谁看都充满了敷衍，不过杨肖并没有深究，看到江川喝下那一杯酒之后，他自己也同样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杨肖将空酒杯放在桌上，江川有些愧疚。
说起来，自从他收到那封信来到这里，除了对王振有些简单的询问和探访外，也确实没有做到对杨肖这样究根究底的问询。
好友死了，自己被另外一个好友当做嫌疑人询问，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好在杨肖虽然有些介意，却忍住了脾气。
杨肖的这个性格，从儿时起江川就非常了解，那时候的杨肖沉默寡言，似乎很少话说，就连别人欺负甚至是做出一些过分的事，他都可以忍下来。
江川清楚地记得那时候杨肖的那种眼神，那绝不是怯懦和畏惧，那是坚韧。
当时，虽然他们四个是最好的死党，但在一起时，也只有张静才会让杨肖的脸上出现一点情绪波动，露出一点罕见的笑容。
那时候的杨肖，性格深沉得如一口千年深潭一般。
一番盘问下来，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江川率先打破了僵持的气氛，故意轻松地问道：“哎，听说你当年考上了大学，怎么没去呢？”
江川的话似乎如一块落石，在杨肖那平静已久的内心荡起一圈圈涟漪。
杨肖缓缓抬起头来，盯着炉子，喃喃自语：“当年的大学么？”
他的瞳孔中，倒映出摇曳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