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子酒馆本身不大,它原是一栋占地两百平不到的红色砖瓦房,前老板喝多了酒溺死在河边,小镇寡妇肇红霞接手了这家店,一开就是十多年。
摆钟上的时针刚刚指向五点整,门口的伙计已经在火炉旁忙活,一把把羊肉串放上烤架,在高温的炙烤下,油脂从肉块中渗出,混合着调料滴落在炭火上的瞬间,香气弥漫开来,勾得人馋虫大动。
江川走进屋内时,昏暗陈旧的屋内静悄悄的,有三四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木然地盯着一台老式电视机中放映的电影。
江川没有认出他们是谁,他们也只是抬头扫视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客人,又继续盯着电视。
屋内正对门是一个简易的吧台,几台游戏机摆在靠墙的位置正不停的闪烁,发出叮叮咕咕的游戏音效声。
江川点了肉串和几盘菜,外加一箱啤酒,付账时额外向老板娘要了一支笔和一本小册子,转身坐到角落的一个位置上,开始拟定关于王小志案件调查的方向。
王小志是被谋杀的,那么首先从仇杀、钱财、临时起意、预谋作案四个方向着手调查。
而不管从哪个方向着手调查,他都需要明确作案时间、根据现场遗留证据推测作案动机,接着锁定犯罪嫌疑人特征。
而这些,都掌握在尕娃手里,但江川相信尕娃一定会来合作。
看穿一个人本质的需求加以利用,这是他办案多年来积累的经验。
小镇民警尕娃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一起大案,一旦破案他有可能摆脱命运彻底调离小镇。江川肯定他绝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这一点从他私自调查就可见一斑。
江川的思路被酒馆内传来一阵骚动打乱,他回过神来时,酒馆里已经陆续落座了好几桌人。
一群趾高气昂的家伙,推开咯吱作响的玻璃门走了进来。
酒馆里一张张面孔纷纷转开了目光,盯着江川,似乎都在等着看好戏。
麻烦即将来临——江川从旁人目光中直观地感受到了。
领头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脏乱且微微卷曲的头发上架着一副墨镜,身上是件印有国外女郞的棕色衬衫,裸露在外的胳膊黝黑健硕。
他的五官挤在满脸的横肉上,一道显眼的刀疤将这紧凑的五官分割开来。
江川认出来那是张静的表哥牛大成——那刀疤实在是过于显眼。
小时候牛大成吹牛,说自己和人打架才留下了那条疤,借着这疤的威慑,没少欺负其他小孩,就连江川和王小志也不例外。
直到后来他们认识了张静才知道,他脸上的疤痕是掏鸟窝时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划伤的。
牛大成皱着眉头走过来停在他的桌子前,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江川的视线。
他顺手抓起一把椅子重重地杵在江川面前,一脚踩在那椅子上,轻蔑地盯着江川。
“12年了,我以为你死了呢!”他居高临下俯视江川,“一露面就欺负我舅舅,当真是以为大竜镇的人好欺负吗?”
牛大成转过头,他身后的马德庆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掀翻了桌上的盘子,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川侧身轻松躲过,顺手取走了桌上用于整理思路的纸和笔,下一刻,被掀翻的肉串噼噼啪啪地砸在了那个位置,油脂飞溅。
看着桌上的饭菜,江川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马叔,有话好好说,乡里乡亲的动手伤和气!”
他已经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一场随时都会爆发的风暴,在这里他孤立无援,警徽在这群愚昧无知的人当中未必会有那么好使。
“谁他妈和你乡里乡亲!”马德庆红着眼睛喝了一声,“你为甚回来?”
江川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仔细地观察着酒馆里的每一个人,他们都饶有兴致地看向这里,随时在等待着好戏上场。
“差不多行了!”肇红霞从吧台后面盯着他们高声叱喝,她怀抱双臂靠在柜台上,脸上充斥着严肃的表情,“你们要吵出去吵,我这里还得做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