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破晓,寂静的林场沙尘飞舞,穷荒绝漠。
苍蝇的嗡嗡声和不住的羊叫,在这昏暗的林场中显得格外嘈杂,声音的中心是一具面部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和一把沾满黑色血迹的猎枪。
尸体旁站着瘦弱的男人,在对周围一番警觉的观察后,蹲下身将尸体右手上的金表摘下,用衣袖仔细地擦了擦,放入了自己的口袋。
三天后——
通往大竜镇的土路上,两旁死气沉沉的黄土地一望无际,滚滚黄沙中一辆越野车疾驰而过。
江川坐在车里,紧皱的双眉下,深邃的眼睛盯着前方尘土灰蒙的道路,乌黑的碎发在汽车的颠簸中上下晃动。
车子在颠簸中驶入古老的小镇,充满岁月的街道、破旧的民居以及远处早已熄火屹立的工厂,一切还和江川印象中一模一样。
大竜镇议事广场上,搭起一座大大的黑色帐篷,伴随着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和烟尘,江川驱车赶到。
帐篷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躁动不安的居民们身体互相推搡着向帐篷内挤进去。帐篷的外面坐着唢呐匠,正在铆足劲吹着西北办白事才会奏响的《祭灵曲》。
江川把车停在一旁的大柳树下,他待在车里审视着人群,直到发现没有见到熟悉的面孔时,才戴好墨镜缓慢地下车。
江川刚迈开步伐,就听见“啪”地一声,一个绿色的汉斯啤酒瓶碎裂在他的脚下。
碎裂的玻璃瓶声使得周围瞬间安静。
稳住身形的瞬间,江川不自觉屏住呼吸,皱眉扫视众人。
“宋江川,你个瘪犊子,还敢到这里来?”一声沙哑的厉喝从人群中传来。
他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身穿脏乱的中山服、脸色黝黑的老人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他妈的,你咋还没死呢!”老人顺手又将一个瓶子扔过来,几乎在江川侧身的瞬间,瓶子在他脚下碎裂开来。
下一秒,老人如疯了一般冲过来,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右手握拳朝着他的脸上揍:“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敢回来!”
他侧身躲过,顺势紧紧抓住老人的手,四目相对下,老人的脸在他记忆中迅速清晰。
瞬间,江川大脑一片空白,脸色也变得煞白。
老人年轻时是大竜镇有名的赌徒,也是他儿时最好朋友的继父——马德庆。
还不等江川说话,马德庆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墨镜顺势飞了出去。
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江川扣住他的右手反扭,马德庆被按得俯下腰去。
“马叔,您这样在别人的葬礼上闹不好吧?”江川的竭力扯出一丝笑容。
多年的职业经验告诉他,出现冲突事件的时候,要更冷静才对。
“你个狗日的还敢动手!放开我!”马德庆的脸贴在地上,说话间吹起一阵尘土,挣扎着咒骂道。
“放开您可以,咱能好好聊吗?”
“聊你妈……啊!”
江川抓起他的胳膊用力扬起,马德庆痛得瞬间惨叫起来。
他用另外一只手挣扎,骂道:“你狗日的给我等着!”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
“王振家那个养子回来了?”
“他是那个……凶手?”
周围看热闹的居民小声地议论,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之情,好像江川是个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
身穿制服的男子从远处跑来,距离江川不到两米时,男子停下脚步,弯腰大口喘气,随即用严厉的口吻斥责江川:“干甚呢,放开他?”
江川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番,看到他身上的制服,心里总算踏实了几分,问道:“您是这的片警?”
“没错,我叫尕娃。”他走过来,推开江川,将马德庆扶了起来,用身体挡在俩人中间。
汗水顺着尕娃的脑门不断渗出,满脸的络腮胡像野草般笼罩住他的脸颊,蓝色的内衬一角塞在腰带里,一角裸露在外,外套手肘处充满了折痕。
尕娃瞥了一眼江川,将双手插在腰间,冲马德庆挑眉沉声说道:“喝点马尿就在王家人的葬礼上闹事?”
“娃子,真不是叔闹事!”马德庆万分心痛地抓住尕娃的胳膊,“12年前,静静的死与这狗日的脱不了……”
尕娃甩开他的手,叱喝:“大白天的你说甚胡话呢!找个地醒醒酒去,别撒泼!”
马德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川,紧接着钻进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引来大家的哄堂大笑。
“你跟我走一趟!”尕娃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指了指江川,转头看向众人,“都散了,一个个驴球马蛋的瞅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