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临天下 孤绝之道
诗念2024-08-22 11:136,969

   

   “……隽儿……”时隔两年,再一次唤出她的名字,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她,却不知甫一相见,她又死在自己手上!

   恨她!恨毒了她!两年来,时时刻刻诅咒着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这一刻,真的拨出剑,真的刺入她的腹中,看她如匹练般软倒在自己面前,为何这么痛苦?

   身子被推开,所有人都围上来,查看着她的伤势,唯他被隔绝在外。

   “阿离!”西辞紧紧地抱着她,泪如泉涌;萧洒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雪涯查看她的伤口,手足无措……

   他在人群之外,看她不甘的睁开眼,眼中的渴盼,哪怕墓木已拱,也要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

   “把我和堆雪,合葬一处。”

   他们相约百年之后,归于其室;亦相约来生来世,携手同游。

   无论今生,还是来世,她的身边,都不会再有他!

   “不!隽儿!隽儿!……”他猛然推开西辞,抢她在怀,然她两眼一合,敛下万千风华,红尘黯然。

   “为什么你心里只有他?他是你义父!是你义父!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爱过我?”疯一般的摇晃着她的身子,仿佛这样她就会睁开眼睛!

   “啪!”脸上忽然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梨问愤恨凶狠地斥骂,“她不爱你会和你在一起?”他被打得满口是血,却死死地抱她在怀,似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了!

   “啪!啪!”又是两个耳光甩过来,“她不爱你会怀你的孩子?她不爱你会处心积虑救你?”

   他却笑了起来,满嘴的血腥笑起来狰狞恐怖,可眼里却是幸福与满足,温柔地望着她,“你爱我对不对?你是爱我的!”

   “可你却杀了她!”又是一掌携着雷霆之怒打下来,不是打脸,而是天灵盖,“我要杀了你!”

   他任那一掌兜顶打来,浑然未觉,只是抱着她,痴痴地笑,“你爱我,你也爱我,哪怕比不上爱谢堆雪,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是爱,对不对?你爱我!隽儿,你也爱我,对不对?”

   世间怎有如此愚笨之人?杀了他!为隽儿报仇!杀了!梨问掌风变厉,看他脑花迸溅吧!看他血流如河!杀!

   手掌蕴含着内力,狠狠压下去!

   “住手!”手掌忽然被接住,“都让开!”一股突然的力量涌起,他们被推出去,连慕容云写都摔到一尺开外,定眼一看,竟是长云道长!

   “救她!”众人异口同声。

   “都闭嘴!”长云道长疾喝,嘴里念念有词,明黄的符咒泛出耀眼的光芒,贴在梨隽头上,他手一挥,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太极八卦阵,见他抱着梨隽足踩卦位,三两下到八卦中心,两人在阴阳两极坐下,对雪涯道:“将钩吻、冰魄、黄泉谱、招魂铃分别放在她东、西、南、北四个放位!”

   雪涯应声而动,摆好长云道长念咒,只见梨隽身上蓦地射出一道阴黑的光芒,怨戾而恶毒,与此同时一道雪白的光蓦地腾起,将黑气团团围住。黑气如一条龙,在结界里扑腾撕撞,欲逃脱,眼见白光越来越弱,长云道长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五子血,封印!”梨问四人闻言立时上前,割破手腕将血洒入结界,雪白的结界瞬间变成绯红色,黑气一弱,向梨隽体内缩去。

   长云道长深吸一口气,太极八卦图消失,梨隽倒在地上。

   “怎么样?”雪涯急切的问。

   长云道长未有时间回答,“我要替她疗伤,都出去!”说话间十几根银针没入,封住血管止血。众人皆忧心她伤势,哪里肯走?

   梨屑解开她的衣衫,所有人倒抽了口冷气!

   前面一个窟窿,后面一个窟窿,血如涌泉,肠子都翻卷出来!

   “针线!酒!”长云道长急道,薛印儿拆了自己的衣服,扯出几条线来,穿在银针上递给他。然这里哪里找酒?

   众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萧李嚅嚅道:“我……我有酒……”

   萧洒一愣,接过酒囊喝一点,确认不会有事,递过去。

   长云道长将针线团于掌心,“倒酒!”梨屑将酒倾倒入他掌心,瞬间化作团团酒气,萦绕在他手掌之内。他一掌置于梨隽腹前,一掌置于背后,酒气源源不断的送到她体内,似乎将她内腑都洗个干净。

   酒气一消,针钱如灵蛇般活动起来,刺破的肠子、血肉很快被缝合起来,若非有血,浑然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将她缓缓放置于地上,长云道长严肃的脸一瞬间松驰下来,满是苍老的疲态。

   “怎么样?”众人急问。

   长云道长摇头,“只是暂时将戾气困回她体内,并非长远之计,戾气会一步步侵蚀她的大脑,渐渐……”硬是将“失去人性”四个字吞回去。

   他没想到只是来迟了一步,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有此四物,加上五个人的血能将戾气再次封印,怎么会反而传承到梨隽身上了?

   “……她的伤……”梨屑小心翼翼地问,似乎小声些就不会听到噩耗。

   “性命无碍,但……”眼里满是沉痛,心一瞬间被提到嗓眼,“卵巢被刺中,她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梨醪张嘴难言,眼里全是痛惜。梨屑将她的头入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分担她的痛苦,薛印儿跪在她面前,全是悔恨。

   “呵呵……”笑声在这沉寂里异常突兀,“呵呵……”梨问接着笑,指着慕容云写,“呵呵,你的诅咒实现了,她断子绝孙了。”

   慕容云写在看到梨隽伤那一刻,已两眼空洞,神情如死,对他的话无半分感触。

   梨问一把提住他的衣襟,歇斯底里的暴吼,“她不能生孩子了!她断子绝孙了!你如愿了!你如愿了!你这个畜生!畜生!……”挥拳要打他,却在落到他面孔时止住,似乎耗尽最后的力气,整个人瘫倒如泥。

   “老天!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做错了什么?……”向天诘问,到最后已化成哽咽,姊妹四人饮泣不已。为梨隽,也为自己。

   他们生下来便背负着责任,为了这个责任走到如今。被侮辱了,不能反击;被伤害了,不能喊痛;被背叛了,还要成全!

   得到的,失去了;得不到的,依旧得不到。

   “你为何不愿替我生孩子?”慕容云写看着梨隽,讷讷道。

   梨问不想理会他,曾经看着梨隽受苦时,很想告诉他真相,让他为自己的所做所为痛悔一辈子。可有什么用?再痛悔,梨隽变不回当初的样子。

   长云道长哀叹,“因为,一切以血为媒的蛊术迷障,一旦碰双龙之精,皆可破解。你们两人都是人中之龙,生下的便是‘双龙之精’,只要他的一滴血,便可解开封印,放出天地戾气,到时生灵涂炭……”

   慕容云写身子一晃,所有的意识都被抽离。——苍天啊,我到底负她多深?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当年淮国被梨合逼入十万里大山,走投无路,想借助十万大山里的神秘力量,然并未成功。淮国最后被灭,对梨合的怨恨变成诅咒。

   淮国王室并未被斩草除根,淮王留有一女萧岂。淮王的兄长留有萧李、萧满,其它旁支亦有不少人。淮国被灭,王室神器钩吻失踪,萧岂为寻神器接近梨映宇,两人日久生情。

   萧岂拿到钩吻,回到拜月教,雪涯祭司告诉她,十万大山里埋葬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天地的戾气。

   而此时谢堆雪发现了萧岂的亦常,告知梨映宇,梨映宇也发现萧岂的身份,不仍谢堆雪被连累,假意不信,借此决斗,谢堆雪被困在黛眉山二十年。

   萧岂不愿冒险放出天地戾气,萧满等人却被权利熏红了眼,强行闯入,诅咒的力量愈强,萧岂不得已以生魂祭怨恨,钩吻镇戾气,梨家数百口人一夜间被摄去魂魄。

   然一个母亲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却不能对自己的子女下手。因此设下蛊术,非要她五个孩子的血才能打开封印。这也是为何梨家灭门,而他们五个却活下来的原因。

   她用赶尸术将梨家百十口赶到孵尸洞,以钩吻神匕加强封印。留下《岂曰》一书,告知后人,力尽而亡。

   她的一举一动,都未逃过白衣宰相谢闻的眼睛,谢闻向来善观天相,预测到二十年后的大的变,退出朝堂,以长云道长之名,收养了梨隽。

   萧满并未死心,一直控制利用五个孩子,妄图打开封印,控制天下。

   梨隽背后狼图腾显现的时候,长云道长便知道时机已到,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则是最大的的威胁,若萧满也知道《上古秘术》里的那一句话,一切都将毁于一旦。恰此时,慕容云写端来牵机……

   《岂曰》上书:必得齐聚冰魄、钩吻、黄泉谱、招魂铃才能彻底封印戾气。然此三物都在萧满手里,她不得不假借谢堆雪之名找此三物。在淮国起兵,将所有谋逆之人聚集在一起,将毕生研制的木鸢、沉浮艇送给慕容云写,一统天下。

   他们出十万里大山时,广东、广西叛乱已平,君上被营救出,萧氏一门被诛九族。经过这一场宫变,君上几乎油尽灯枯。

   太子仍在西夏,当初萧李出使西夏的时候,为拉拢西夏王,他与之订了协议,将秦、晋之地划归西夏。西夏王怕将来反悔,不许其归国,慕容云书只得将玉玺偷送于慕容云写。

   现今斌朝叛乱已平,西夏以太子交换讨秦、晋之地,君上自是不肯,怒斥太子出卖国家,改诏废出太子,立慕容云写为太子。

   梨隽一睡数十日,似乎要将这一生所有的眠都补回来。众人忧心如焚的等着,半个月后,她终于醒来。

   睁开眼时,看到正要回京的慕容云写,紧紧握着他的手,那一刻,她目光清如似水,仿佛依旧是那年,她在竹筏上洗手做槐花饭。“云写,我做了个梦,梦到我们的孩子,她们在叫娘亲,叫爹爹。”

   泪一瞬间涌了出来,哽咽难言。

   “都说酸儿辣女,怀第一胎我想吃辣的,第二胎想吃酸的,定然是一儿一女了。云写,名字我都想好了,男孩叫慕容清宴,愿天下河宴海清。女孩子叫慕容桃约,你曾说,若你累了,我在桃花殿下为你置一几一榻……”

   慕容云写将她抱在怀中,抱紧了,怕弄痛了她,抱不紧,怕她又走丢了,如此难以措置。

   “云儿,你别哭啊!”她倾倾身,想要舔去他眼角的泪,却半点力气也无。“别哭,别哭,你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啊!”

   他只是抱着她,不停地流泪。母妃死时,他以为他已经没泪了,原来是把所有的泪都蓄集着,只为这一刻,替她哭。

   这个女子,是那么让他心痛啊!痛入骨髓!该如何偿还?欠了这么多,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妹夫!……”门被推开,西辞轻声却焦急的唤,看到她醒了,脸色瞬间复杂无比,话哽咽在喉。

   “西兄。”梨隽对他一笑,隐隐有洒脱的意味。

   “……阿……阿离……你醒了。”西辞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她是忘了么?忘了自己那一剑?忘了吧?忘了该多好!

   “你找云写有事?”她问。

   西辞才想起来意,脸色一变,欲言又止。只是作手势要云写出去,云写哪肯,只是抱着她,从未有过的怜惜与小心。

   “姑爷,小姐要生了!小姐要生了!……”小丫环看着表情僵硬扭曲的三个人,吓得呆住,半晌,低低道,“小姐快要生了……”

   “轰!轰!”惊雷打破三更梦。竹筏上蒸的槐花饭、秦淮两侧的芦苇,以及竹筏上那个纵剑清歌的女子,都被击得粉碎!

   清澈如水的瞳越来越暗,越来越黑,黑到极致竟泛出红光来,暴戾之气如潮水涌出,扶摸在慕容云写脸上的手猛然绷直如爪,指甲如一片片钢刀,狠狠插向慕容云写心脏,竟似要将心生生挖出来!

   “不要!”西辞身如鬼魅,擒住她的手,梨隽另一只手挥来,直取他眼睛,西辞一闪,她趁机挣脱,飞身而起,一爪抓向那小丫环,竟将她脖子生生扭断!

   她冲出门去,未等二人有所反应,接连几声惨呼,又有几个人不是被扭断了脖子,就是被挖去了心脏!而她手中正握着一个尚在跳动的心脏,狠狠一捏,血光四溅。

   “咯咯……”她极其满足的笑起来。

   慕容云写忽然升起一个残忍的念头,——杀了那个孩子,和她一起断子绝孙,她就不痛不恨了!

   “公子,你醒了!”回廊一侧,子尘端着药来,见她已起疾步过去,“小心!”西辞疾呼,已经来不及了,她猛然回首,五指如钩抓向子尘脖子!

   好在子尘反应迅速,饶是如此颈间已是血淋,被生生撕去一块皮!慕容云写将他护在身后,眼里满满当当都是绝望!

   “公子!”子尘又惊又痛,“我是子尘啊!”

   西辞悲怆道:“她不认得。”

   惨叫声引来长云道长他们,看着满地血腥神色皆是一沉。封印不住!她会越来越强大,杀戮之气也越来越重!

   “咯咯……都来了,新账旧账一起算!”她眼里红光闪闪烁烁,似急不耐。指着子尘,“你故意告诉萧满我有孕了!”

   “……”子尘脸色一白,愧疚地低下头。

   慕容云写一把提住他,“为什么?”杀意凛凛。若是萧满不知,第二个孩子不会流掉!

   子尘狠狠地摔开他的手,“你不配!你不配让她替你生孩子!你自私自利、凉薄寡义,天底下再没比你烂得人了,你没资格!”

   慕容云写脚下一踉跄,“是的,我不配!我没资格!”

   子尘忽然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公子,你说过,我就是你的孩子,可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们!你不要我们了是吗?你也要像生我的那些人一样抛弃我是不是?”

   梨隽眼睛一幽,“乖孩子,我不会抛弃你,不会!”出手如电,一把掐住子尘的脖子,“来和我一起吧!咯咯……”

   “住手!”雪涯疾喝,“谢堆雪来了!”

   梨隽手一顿,雪涯猛然将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她接在怀里,一看之下,眼里红光一瞬间退去,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堆雪……堆雪……”手触到他的脸,比冰还要寒冷!

   被冰封得人面容恬淡,逸然闲适,仿佛只是睡着了。

   “堆雪,你醒来!你醒来!”她低声乞求,像一个迷路的小孩。

   慕容云写想:原来谢堆雪才是她的剑鞘,能封住这把无鞘的剑。

   长云道长趁机在她身上画了无数个符咒,将钢箍一样层层压叠下来,黑气不甘与之相抗冲突,一时间她的皮下似有无数个魔鬼挣扎叫嚣,面容扭曲,身体扭曲!

   而她只是紧紧地抱着谢堆雪的尸体,“……堆雪……救我……啊……救我……”每一声都痛不欲声,闻者落泪。

   以她的身体像网罗,将戾气封印住,每时每刻,都要忍受万鬼噬心之痛!

   “堆雪!杀了我!我不想杀人!”冰封的尸体听不到她的乞求,她忽然转向身边的人,“求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杀了我!师父,杀了我!哥,杀了我!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二姐,杀了我!求你们!求你们!”

   忽然跪在慕容云写身上,卑微地磕着头,“杀了我!云写,杀了我!我再不恨你,再不怨你,只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我祝你们儿孙绕膝,白头偕老……”

   慕容云写在这一瞬间崩溃!

   须发尽白,眼睛血红。举剑便砍,也不管身边是谁!“我们一起,你成魔我也成魔,杀光所有的人!杀光所有的人!……”

   

   慕容云写不知那一场血腥是如何终结的,他醒来的时候,梨隽在沉睡。他们已做出了决定,雪涯说,“我要带她离开,当年在孵尸洞,我没打赢谢堆雪,他让我倾尽全力护她周全,我便倾后半生,寻找解决的方法。”

   “带她去何处?”长云道长问。

   雪涯道:“或是深山,或在海边,偌大的天地,总有一处风景毓秀,能净化她心中戾气。”

   “倘若再犯?”

   雪涯看向谢堆雪,“不会的,他就是她的剑鞘,有他在,她能控制的住自己。”谢堆雪的尸体已被他用蛊术处理,不会腐烂。

   “我也去。”慕容云写急切道。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拒绝。看到他,她永远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

   走得那一天,梨隽醒了,目光空谷落雪般地干净。

   他们在渡口送别,天下起了大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渡口一株绿萼梅悄然绽放,阵阵清香扑鼻。

   她采了一朵梅花,花蕊细长,蕊尖带着点点鹅黄,花瓣雪白薄透,正是“沁梅香可嚼”,花萼上染着点点绿色,像偷来春姑娘的半点衣裳。

   这样清新雅致,脆弱又坚强的绿萼梅,像极了她。

   雪突然小了,她仰头看见一方青竹纸伞。云写无言的将她护在伞下。

   ——煮一壶茶,作一副画,撑一把青伞泠泠雪落下,若还能与你,并肩看梅花……

   曾经的梦,近在眼前,却再难触及。

   她指着万里江山,“云写,你看,这天下终于河宴海清了。”

   却不是你陪我一起看。他悲伤的想,犹自不甘心的想要抓住,“你曾说,无论潮流如何,在路的终点,你会一直等我,如今……”

   她笑了,如梅乍放,“我一直在等。”他心一喜,握住她的手,她抽了回去,“一直在等啊!慕容云写,我们等到黄泉再相见吧!”

   他深吸数口气,压下喉中腥痒,“……我……不愿……”

   “你有穿的金缕玉甲,我着我的布衣袈裟。你在你的朝堂,问鼎天下,我在我的江湖,浪迹天涯。——就此作罢!”

   挥手上了画舸,慕容云写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愿!”似要抓住些什么,急切的问,“——如果戾气消了,你会不会回到我身边来?”

   她缓缓的笑了,“如果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会找一个人嫁了,和他一起慢慢变老,那个人,可以比你好,可以比你差,只要我不是很爱他,就好。”

   他心被撕裂,“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所以你的一点点的伤害都让我痛彻心扉;我不爱他,他再大的伤害于我都不是伤痛。”

   他苦涩地问,“像谢堆雪么?”

   “是的。这世间,有一种感情,比爱情更坚贞,它叫——友情!”

   错了!原来自己错得如此离谱!

   她挣开他的手,潇洒上船,“你说爱我,是一种生不如死的快乐,爱你,又何尝不是呢!——所以,云写啊,最好我们,不到黄泉,永不相见!”

   梨问拿着竹篙轻轻一撑,画舸滑水而去,渐行渐远。

   梨隽负手而立,抬眼,四野苍白。

   “结束了。”她长呼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隽儿……”梨问忧心的唤,以为她哭了,却见她回眸一笑,江山着色。

   “哥啊,每次痛极了的时候,我总告诉自己:忍一忍!忍一忍!等一切都结束了,等真相大白了,他会抱着我,容我狠狠地哭一场。……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却发现,哭也无泪,只剩笑了。”

   “哥,雪涯,我笑得还不算难看吧?”笑意越发深了。

   雪涯无言,梨问眼睛闭了闭,“不难看。”睁开时,眼眶已经红了,“隽儿,别笑了,别笑了!”

   那笑容,那样好看,却是那样空洞哀伤。

   无穷官柳,无情画舸,无根行客!

   慕容云写看着画舸越行越远,只到变成小小的一点,马上就要消失在江面上了。忽有一阵萧声,缥缥缈缈传来,是她在吹萧么?

   他无心听她吹得是什么,只有一个念头,将他拉入痛苦的深渊!

   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的离开!从此,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她!再不会有!倾尽一生的爱恋,却只换来,不到黄泉,永不相见!

   回看一眼渡口,梨隽手握骨瓷萧,继续吹奏着《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很多年来,她一直想对他吹这一首歌,感谢秦淮河上,那一场竹筏上的相逢,告诉他,自己一直爱他,可真正吹出来的时候,却是别离时。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就如他从来就听不懂这首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雪满行道,皎月西沉,有多爱他,到结束时,他终归,还是不知。——所以,既非知心人,何必做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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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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