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拿这样的目光盯着的白浩自然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更何况人家也没说错什么,毕竟今天的这些菜的的确确是他吃得最多。
那叶烬这一顿全程下来也就动了几食箸,而且这其中大部分是在拨弄着他夹到的那两块羊肉,可以说今天这顿饭就是白浩一个人在吃。
觉得自己理亏的白浩低下了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道:“啊。这。这不是菜好吃么!”
看着白浩的反应,估摸着自己的耳朵应该不会再遭受摧残了的叶烬转身打开了窗户,一束朦朦胧胧的月光就这么从外头照了进来。
“入夜了。”看着这月光打在叶烬的脸上,还站在原地的白浩脱口而出道。
这一回,轮到叶烬紧张了。
坏了,这人怕不是又要发作!
正当如此想着的叶烬打算捂起耳朵的时候,他却发现这畏妻如畏虎的白浩忽然一脸平静地揉着肚子缓缓坐回了自己的坐垫上。
当然了,就凭他现在这个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窗边从姿态来说,这个“坐”字其实用的并不是很准确。
这一下子,叶烬反倒是有些好奇了。虽然他并不敢开口询问。
眼前的这位阿叔可是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若是被他叶烬这么一问,又将对内人的那股子发自内心的恐惧给挑出来了的话,那叶烬这就叫作茧自缚了。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自寻死路的好。
叶烬将自己杯盏中还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算是压下了自己心头的好奇。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方才经过白浩的这么一闹腾,叶烬杯盏中的酒都有些冷了。
看着这空了的杯盏,叶烬想了想,还是起身将食案上放着的那酒壶拿在了手上,给自己斟起了酒来。
冷了就冷了罢,反正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总不能倒掉罢?
在心中如此想着的叶烬便开始自顾自地饮起了酒来。
这边厢叶烬是在自斟自饮,而那边厢的白浩却从叶烬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虽然从身份上看白浩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担货郎。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虽然担货郎这种行商在门面上的确不如开店经营的坐贾来得体面,但他白浩也是打拼多年的老手了。
况且做买卖本质上就是在与人打交道,毕竟有商有量的,这生意才能做得下去。
于是乎,尽管叶烬并没有开口,但也算是经验老到的白浩还是从叶烬这好奇的表情已经这仿佛借酒消愁一般扭捏的举动上大致猜测出来了他在想着什么。
“嗯。”白浩微微清了一下自己的嗓子算是在引起叶烬的注意。
“叶小郎君是不是在好奇为何方才我老白还在思念家中的爱妻恨不得肋生双翼顷刻之间就回到家中去好夫妻相见。可此刻我又变得这般平静了呢?”
白叔到底是经过城里送货的,说起话来倒也不是那般粗鄙俚俗。但是你就算再怎么说自己是爱妻心切那也改变不了你惧内的事实啊喂!
虽然从表面上看叶烬还保持着刚才的那副表情,可他在心里却已经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个白眼白浩发没发现那叶烬就不得而知了。他只知道,还没等他开口回答,白浩便自顾自地解说道:
“若是在山里赶赶夜路。虽说极有可能遇上猛兽、山匪,但那也只是意外罢了。可你我二人此刻身在城中,若是此时出门,那可就是实实在在地犯了宵禁了。”
“啊呦!”叶烬听到这里倒是忍不住发出了声音,“看不出来白叔你竟有这等想法,真是难得啊!”
“嗐!小郎君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虽然是商籍,但我那也是正经的人家,又不是那些个逃役逃税的浮逃户!”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叶烬再度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看着入夜后那显得有些萧瑟的市集,又听着明显安静了不少的街道,叶烬只能一拍手道:
“看这样子,我也止能是等明日开市了之后再买匹马赶路了。”
“噗。”正在喝水润润嗓子的白浩顿时被呛到了,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地。坐在白浩对面的叶烬自然也是受到了影响。
不过还好叶烬身手敏捷,在这白浩的水洒出来之前便赶紧以一个坐着的姿势猛地向后跳去。
最后,被打湿的,至于叶烬留在原地的坐垫。
“白叔啊,你我之间,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罢?”叶烬有些无奈。
“啊这。对不住啊。我说叶小郎君,容我多嘴问一句,敢问叶小郎君此番出门,带了多少盘缠啊?”
“啊,白叔是想知道这个啊,嗐!我从家中带出来的钱盘缠早就用光了!”
“嘶。”白浩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叶小郎君,你既然早就花光了钱财,那这饭钱你方才是如何付清的,你明日又要那甚么来买马?”
“这个白叔放心,我可不会去干那些遭人唾弃的勾当。说来也巧了,每当我囊中羞涩之时,我总是能在山路上遇到那种要买路钱的强人响马之流。”
叶烬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听到这里,白浩便觉得自己已经听懂了。
也正是因为听懂了,白浩忽然发现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真是,也不知道你与那些个山匪响马相比究竟谁才是劫道的!”
听完叶烬的叙述之后在自己脑子里略微想了想他说的那些画面,白浩忽然有一种“明明有很多感慨,却又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看着白浩这一脸的无奈,叶烬在心中默默寻思着,还好你不曾知道我师父当年做过的“功绩”要不是你岂不是要当场喷饭?
虽然此番乃是叶烬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门在没有师父的陪伴的情况下独自赶远路。因此想什么遭遇响马啊、请客吃饭啊这些事情与他而言都是第一次。
但真要细究起来,“路遇强人劫道这种事情”叶烬虽然也是这一次出远门才遇到的,可他却并不陌生。
这也还是多亏了他的那位看起来极为不靠谱,堪称“天下第一号甩手大掌柜”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