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瑶在打扫老家旧房间,住在这里的时候,她父母俱存,虽不富有,却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她从满是灰尘的柜子里整理出了一本日记本,本子上的图案还是穿着蓝色裙子的灰姑娘。
这是她六年级的日记吧,密码锁已经坏掉,轻轻一掰就打开了,上面的笔迹还算清晰,其中有一页的标题是《我的未来日子里》内容不过短短的几行字。
“我的未来日子里,考上南城最好的大学,毕业后带着爸爸和妈妈去云南旅游,嫁给一个白马王子,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们会喊我妈妈,然后和我爱的人一起老去,住在有花有草有溪流的地方等着和世界说再见。”
她看哭了,也看笑了,哭什么呢?
大约是因为小时候的期许,无一不脱离了轨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脱轨的?
大约就是十九岁那年在校门口,父亲救了夏政勋的那一刻吧,然后她就辍学,照顾倒下的母亲,接着连母亲也走了,她成了孤儿,没有带父亲去云南旅游。
也在这几年的岁月里,她爱上了她不该爱的人,最终也没能嫁给他,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那天,她拎着包,去渔湾镇寻夏政勋,看他在孤儿院里面和孩子们玩耍,走进去和他道别,她说:“政勋,我想去云南,不回来了。”
夏政勋没什么表情,点点头,只是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忽然说:“安瑶,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安瑶笑着摇头,最终穿过那条小巷子,没有回头。
……
离开南城后,到云南西双版纳动物园工作了两年了,她一直在照顾一头小母象,从它出生的时候,安瑶就开始照顾了,感情很好,每到夏季,来云南旅游的人就特别的多。
小象很可爱,同它合影的人也很多,但是小象只喜欢跟在她后面,每次合影的时候,无一不把安瑶也照进去,为此她也忽然成名了,网络上报道西双版纳动物园有位美女员工,来的人更多,都找安瑶合影,那天领班找她谈话。
“安小姐,你学驯兽吧,把琳西训好,对你自己也有好处,让更多人认识你喜欢你!”
琳西是那头小象。
经理的好意,安瑶拒绝了。
她曾经看过泰国驯兽的一些手段,那些甘愿被人类坐在头上的大象,那些用鼻子作画甚至小心翼翼给人按摩的大象,私底下是用铁勾扎破脑袋,囚禁,刺激出来的,那些饱受身心摧残的苦,她不愿意看到在自己相伴了两年的琳西身上发生,她拒绝了,动物园要开除她。
临走的时候,她在象舍里最后见了一面琳西,琳西已经长到很大个了,见着安瑶来,鼻子穿过狭窄的栏杆伸出来去碰她的脸,安瑶笑着摸了摸它的鼻子,叫了句:“我漂亮的姑娘。”
琳西知道安瑶在夸她,兴奋的叫了一声。
安瑶忽然就哭了,手从笼子的间隙中伸进去,摸了摸琳西的大扇耳,对它说:“琳西,我亲爱的漂亮的姑娘,我要走了,不能每一天带你去散步,帮你洗澡了,你要乖,会有新的工作人员来照顾你,我已经提前帮你看了,是个很美丽的女孩,你会喜欢的,你们一定会相处的融洽。我有空的时候来看你,你一定要认得我,琳西,安瑶妈妈和你说再见了。”
她转身走了,身后的琳西仰了头大声的嘶吼,这天是动物园办活动,来参加的游客有很多很多,象舍不知道怎的,没有关好,琳西跑出来,去追安瑶。
象舍距离活动的场地不远,安瑶坐着观光车往场地过,只听见琳西的叫声,她回头看去,不知何时琳西奔跑了出来,并且速度很快,往场地的人群上踏过去,造成了恐慌。
安瑶立马跳了车,跑回去,那边已经走警察举着枪对着琳西,有其他的大象管理员举着棒子想把琳西赶回去,琳西发怒般吼了一声,用象鼻卷起其中的管理员,往地上狠狠的摔去,顿时那人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渗出鲜红的血。
几个警察举枪瞄准了琳西的脑袋下巴和身体,安瑶冲过人群护在琳西的前面大声地说:“你们不要开枪,我求求你们,我能让它回象舍!琳西,回去!听话好不好,回去,你赶紧回去!”
琳西用鼻子摩挲着安瑶,把她往后拉,人群里不知道谁砸了一个石头在安瑶的头上,并且骂道:“这头畜生踩死了人!你还护着它!你也不是人!”
安瑶额头流血,身后的琳西真的愤怒了,扑扇着大耳,嘶吼了一声,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冲去,她大惊,直喊:“琳西,回来!琳西,你回来!”
琳西没有听见,紧接着就是一清晰的枪声划破天际,安瑶跑过去,见着琳西躺在地上,侧面的肚子上有个血窟窿,正泂泂的往外冒血,安瑶轻轻的伏在琳西的脑袋边,摸着它的伤口,哭的狼狈。
它最终还是走了,造成一人死亡,八人受伤,这个结果让安瑶接受不了,她在琳西的坟墓前跪了一天,跟它说对不起,早知道如此,当初不论经理说多难听的话也不会离开它。
安瑶没有遵守诺言,回到了南城,用了所有的积蓄,买下了乡下的一栋老宅子,种了很多的花花草草,唯独没有养动物,别人问她为什么不养只狗啊猫的,也好作伴,她只笑了没说话。
她不敢养了,怕养着养着就把感情养出来,最后的结果都是离开自己,像父母,像琳西,也像夏政勋。
安瑶知道自己嫉妒曲恩社,嫉妒她知道他的一切。
两年了,她还记着两年前的那一晚,她踮起脚想要吻他,却被夏政勋推开了,后来看到裴深背着曲恩社经过,她多想她误会啊,这样就会放弃他了吧。
她也不知道那个瓷娃娃的由来,于是在那一晚,她并没有把这个交给夏政勋。
之后将东西给他的时候,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仿佛失语了一样,捏着那个小小的破碎的瓷娃娃,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夏爷爷说,这和他小时候从渔湾镇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某个夜晚,她还在被窝里睡觉,听见一楼有响动,小心翼翼的拿了根棍子出去看,是个男人,在翻箱倒柜,拿走了不少东西,最后也拿了屏风旁边檀木盒里的手串。
安瑶瞳孔猛地一缩,好像被人抓住了命脉,冲下楼去大喊:“站住!不要拿我的手链!”
小偷知道被发现,往窗户里跳出去,安瑶打开大门,追上去,那男人往后院跑,那里有个小湖泊,根本没有后路,她穿着睡衣,拿了一根木棍堵住了男人,只好声好气的说:“我求你,我什么都能给你,唯独那个手串,不值钱的,就是很重要,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
边说边走上前,风吹来,凉进骨子里,男人一步一步后退,他最终站着没动,身后就是湖了,前面两米的地方是安瑶,安瑶还是伸着手,男人看了眼手里的一些东西,把手链找出来,一把丢给安瑶。
她扔掉木棍,去接手链,抓在手心里的那一刻,男人忽然跑过来,把她往湖里推。
扑通——
十月天,湖里很安静,也很冷,安瑶挣扎了几下,灌了很多湖水,也没能游上岸,最终一点一点往下沉,冰冷的水包裹了她整个人,最后看了眼手心里紧紧抓着的手链,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个少年的脸庞。
彼时,她二十岁生日,少年捧了一个檀木盒,从里面拿了一串紫色的水晶手链,替她戴上手腕,轻轻浅浅地说:“安瑶,祝你生日快乐。”
四周一片漆黑,隐约湖面有隐隐约约泛着橙色的光,晨曦,来的终究太迟,安瑶手握着她一生的念想,渐渐地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