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心源没有食言,果然每天中午都准时过来跟黎晓学做菜,而且都会带城市里各个角落的蛋糕。
“看,今天我带了什么。”费心源从纸袋子里拿出一个四寸的奶油小圆蛋糕,上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大栗子。“上午我专门开车到城西火车站旁买了珍珠工坊的栗子奶油蛋糕,小时候可喜欢吃了,后来青春期长胖了就不敢吃了,正好你陪我解解馋,有人跟我分享,我就不怕一个人吃多了。”
“好,我们陪你吃。”这段时间她沾陆老师的光尝了好多她从来没听过名字的蛋糕
“我看只有你陪我,这些天我买的蛋糕陆浥尘基本都没怎么碰,算了,不管他。”费心源系好围裙看见水盆里有条活鱼“今天做什么菜?”
“豆豉蒸鱼,宫保虾球,三鲜汤和抄空心菜。”
“需要我杀鱼吗?”
“你挑虾线吧,杀鱼很脏手。”
费心源端过一盘青虾按照黎晓教的那样一只一只的用刀划开虾背,然后用牙签挑出里面的小黑线,拨弄琴弦的灵巧手指做起这些厨房细活也得心应手。黎晓在她旁边操起那条大肥鱼,刀背啪的一声敲在鱼脑袋上,鱼挺直在案板上不时抽动,熟稔的用刀尖刺入鱼腹划开一条大口子。费心源看得心生敬佩“晓晓,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杀鱼可都不带眨眼的,我虾线挑完了,鱼的内脏交给我来处理,我见我爸做过。”
“你小心一点,别让刺把手划伤了。”黎晓越是不让她别这种脏活危险活她越是抢着来
两女孩边做菜边聊慢慢熟悉起来,她是真心喜欢甚至羡慕费心源的性格,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这个看似大小姐的女孩一点也不娇气,掏内脏这种活她不怕也不嫌脏,黎晓慢慢体会到她性格里的真实可爱。
她聊她和陆浥尘小时候的事,这才知道他们俩不止是青梅竹马,陆浥尘的妈妈是她启蒙琵琶老师,她七岁开始就跟陆浥尘一起学琵琶,然后中断,后来陆浥尘十六岁回国他们又在同一个老师手下学习。
陆浥尘是天才,可能继承了他母亲的基因,从琵琶上手时他步子迈得就比同时学的几个小孩快,我小时候坐不住,才六七岁的陆浥尘一坐就能坚持两三小时,天才也要靠努力,所以也难怪他十六岁才回国另外拜师依然挡不住他的天赋锋芒,少年时就横扫了国内外各种奖项,他天生就是为琵琶而生。
费心源会在某个时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浮现一抹微笑,回忆里的甜重回嘴边,满眼的光,“他小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很可爱,长得圆嘟嘟的,放下琵琶就是个小话痨,休息时带着我们在院子里寻宝,我们几个小孩都喜欢跟着他,不像现在这样不近人情。”剥着葱说完她笑容消失了,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怪他。”费心源以为黎晓不知道贴近她在她耳边悄声的提了一嘴他爸妈车祸去世的事。
“从他爸妈去世到他去日本舅舅家我就没见过他了,那几年音信全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谁知道他突然回国了,长变了,脸上褪去稚气,长成了一个少年,内敛清秀,却发现他不怎么爱讲话了,我们同在一个高中,在操场上碰见他跟他打招呼他却只客气的跟我点了一下头,后来被音乐学院破格录取,刚好我们又在同个专业只是不同班,我才知道他整日待在学校的琴房不和任何人交往,可我就偏偏缠着他,一有时间我就去找他,他在学校也只有我这个朋友,学校有很多女生仰慕他却都不敢靠近,他的桃花我都替他挡了,我的桃花也被他打走了。”
“陆老师还打人?”
费心源脸上洋溢起自得的笑“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打人,有个管乐系的男生追了我一年,有天校里排练很晚了,出了校门就看那男生站在蜡烛摆的心形圈里捧着玫瑰花喊着我的名字表白,周围围了很多人,当时又丢脸又尴尬,踢翻了蜡烛让他不准缠着我,没想到他丢了手中的玫瑰就强行把我抱着,陆浥尘过来拉开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他自己也受了伤,那晚他怕他爷爷担心没回家,我也陪着他一起在学校的后山从天黑坐到天亮……那次后起追我的男生都退避三舍,大家明里暗里都默认我们俩在一起了……”
“那为什么陆老师现在……?”
“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个态度?”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坦然说道“这只是你表面看到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对一个人的好,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他童年时期就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我知道他其实很需要有个人真正在在乎他,关心他,理解他,而我就是那个人,只能是我,没有我比我更了解他。无论他如何冷漠我都会在他身边,谁让我脸皮厚,谁让我喜欢他,我相信他会好起来,陪他走过这段阴影,他会看见我一直在。”
黎晓第一次在生活中听到这么动人的表白,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爱恋一个人原来会给人带来这么丰富细腻的神采转换,是书本里描绘过但想象不出来的。她全程听她娓娓道来,若不是拿她当真正的朋友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说这么多,第一次体会到拥有密友的感觉,原来聆听是件如此幸福的事。
“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也跟我说说,不然总是我一个人在说。”
黎晓别过脸摇头,心口被刺了一下,不愿多说,自己从小到大只有白眼和冷遇,费心源经历的爱与被爱对于她而言都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那个世界光芒万丈,住的都是如陆老师费心源这样的人,只有他们才配得上这些奢侈的星光。
两人聊得火热的时候陆浥尘不知什么时候路过去了琴房,激烈顿挫的琴声破坏了她们聊天的气氛,也把黎晓从被费心源对自己恋情的追问中解救出来。重新投入进做菜这件事,头一次见陆老师上午练琴。
从费心源的语境里出来,她思索她接触的陆老师跟费心源描述的陆老师怎么会有很大的差异,想想也许她和陆老师认识时间还短,接触不深罢了,他们之间现在也顶多是同事之间的客气,就像陆老师对待他的支持者一样,温柔客气。
几天下来费心源学会了不少家常菜,餐桌上她故意把自己炒的菜推到陆浥尘面前炫耀,虽然陆浥尘都自己吃自己的,但看见他吃自己做的菜那种自豪满足的小神情会无意中从她的嘴角泄露,黎晓坐在他们对面,看两人的互动就像看戏一样。
这段时间除了费心源造访频繁之外玫姐来过几次,上次玫姐来刚好遇到费心源,费心源热络的打了个招呼,玫姐客气的笑了一下,没说几句重要话就离开了。
今天费心源有事没来,玫姐倒是来了,这次来跟陆浥尘谈学校校庆音乐巡回的事,据说这次有几个大的企业投资,搞得很隆重,确定了二十五个国内城市,加上东京和新加坡两个国际城市。陆浥尘需要出席十八场,玫姐还特别说顶盛集团也有参与这次音乐会,陆浥尘最初只想出席十场,被玫姐好磨赖磨才答应出席十五场。
“给我换个弹霸王卸甲的搭档。”
黎晓正端着水杯过来,陆浥尘懒懒的躺在沙发上,薄荷懒懒的趴在他的怀里。
玫姐夹着一根纤细的香烟往水晶缸里弹了弹烟灰,“这不是我们想换就能换的,一来她跟你师出同门,表演方法类似。二来主办方也乐意把你们凑一块,观众爱看你们这种郎才女貌的组合。你别为难我,这事我确实办不到,这次最大的投资方不是你大伯,是人家的姐姐费佳泉。”
费佳泉,黎晓这几天听心源提起过这个名字,她姐姐据说是个能力很强的女人。
陆浥尘把薄荷放在旁边的空位上,走回了另一边的家。玫姐冲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别任性,这次顶盛出资不少,你也知道顶盛把你作为门面在推广,要不是你爷爷,你大伯早就把你拉去拍自家的宣传广告了。”
坐在书桌前的黎晓在整理巡回演出的资料,也大致听明白了两人的对话,只是她还不知道玫姐说的顶盛就是他们陆家的公司,现由陆浥尘的大伯经手管理,陆浥尘的成就和好名声成了顶盛的一块隐形招牌。
玫姐朝她走来,她紧张的抬起头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
“你紧张什么,搞得我好像处处在为难你一样。”她问了一些关于陆浥尘生活上的事,还问了她陆浥尘有没有失眠,还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如果有一定要立刻告知她。冷淡得语气里赞许了她对陆浥尘巨细靡遗的照顾,但言外也提醒了她注意分寸和距离。
八月中旬开始巡演,让她准备好跟着陆浥尘出差,上了几年的班第一次需要出差,而且去的城市还不少,长这么大她就只去过两个城市,一个是这里,一个是老家,黎晓掐指一算也就是两个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