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她在网上投了几家简历开始了各种面试,虽然自己的视力有所不济,但还是得找个哪怕简单的工作先养活自己,不能在自己还未失明就依靠父母养活。
面试完第二家公司出来刚好在府城路附近,她脑海里立刻蹦出那个魔咒一样的地址,恰巧她站在十字路口,抬头看见头顶上的指路牌其中一块向前的路指着府城路的方向。
府城路历史悠久,从道路两边粗壮的梧桐就能看出历史感,这条路是闹市中难得一条幽深静谧的道路,时不时树木间冒出的老建筑都能对应上某个著名的历史人物。
她在巷弄里像风一样穿梭,直到拐进一条支巷子,来到一家茶馆门前,老榆木匾上刻着“兰园”二字,旁边的街道牌正是府城路32号。
心脏紧张得突突的跳,一切过于诡异而不寻常,好像有人设计好的圈套等着她跳,随即她忍不住自嘲自己小说看多了,自己既无貌又无财还带着一双即将失明的眼睛,设计她做什么?
除了牌子以外就只有通体刷白的墙,中间挖了一个仅供一人出入的方形门洞,门扉全开。这种别致神秘的设计总让人有种不安感,她走进了两步,想透过敞开的小门洞窥探一眼里面的情况。
正在她犹豫不决想离开之时从门里钻出来个端庄优雅的年轻女郎,穿着合身的米色的棉质长裙,身形秀美婀娜,连连欠身朝门里的人表示感谢。黎晓太好奇里面走出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忘记自己眼神一直无礼的在别人身上揣踱。
明媚的美女从她身边路过她赶紧收回了自己不礼貌的视线,只是美女好像没有看见旁边的她,风一样就离开了。
她光顾着看那位离开的漂亮姑娘回过神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下,那男子留着寸头,尖削的脸,浓眉下的眼睛淡然微笑的看着她,穿着一身剪裁考究黑蓝色改良过的唐装,衣摆经过特殊的拼接与剪裁,裤子是同色同材质的一套,裸脚踩着一双翘头草编鞋,身材适中并不十分高大,只比她高大概半个脑袋,笑眼里有种让人忍不住琢磨的深意。
“来了这么久何不进来一探究竟。”字腔圆滑,语气平和,与他满脸的平静相符。
“这是茶馆?”听这名字挺像一家茶馆,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那双看似无害的笑眼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说道“小店欢迎有缘人,何况小姐是朋友,招待你的茶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朋友?不对,她想起了来这里的真正目的,神秘的老妇人让她去找她,然后梦里现实里皆指示了这里,眼前的男子容貌清俊,身姿挺拔,绝非那晚所见的老人,况且声音也不像。
男子已经对她做出了请的动作,她警惕的身子向后趋了一下,“请问这里有一位老妇人吗?我不是来喝茶,我是来找她的。”
“你不进来亲眼看看怎么找人,老妇人?我们这个小店每天都往来不同的人,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个老妇人。”
男子再次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黎晓迟疑的跟着男子的脚步进了门,步入一条约三米长的通道,两边有是一排小竹子,竹叶修建整齐,偶有一两支竹叶伸出来也不碍事,竹子间每隔一个空隙有根从墙里伸出一小截竹管引流水,流水淅沥沥的流向道路两旁挖的小水渠,颇有林间小溪的清爽。人行的是一路铺平的青石板,石板间的缝隙被白色碎石填满,中间生长着疏密不一的青苔,小径灯光幽暗,没有顶光,顶面是跟墙一样的水泥板,墙的两侧上下均有一条沿路的漫光源,给人刚好的宁静与舒适。
男子带着黎晓继续前行,来到一个类似后门的地方,这房子的格局好生奇怪,到了门口才了解这并不是所谓的后门,而是进入了像是内宅的地方,出了门口是一个室外的花园,两旁参差不齐的灌木丛,眼前仅一条路,三步之隔立着屏风一样的怪石挡住了视线,石上刻着生人勿入四个字,只有从两侧的小径进入,黎晓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踏入一个私密空间,突然停住脚步。
男子察觉出黎晓一路的紧张不安,故意开了个玩笑“小姐可知道这生人勿入里的生人指的并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活着的人。其实这个世界上最可怕不就是活人的人心吗?里面没有这么可怕的东西,大可放心跟我进去。”
黎晓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却也拿不出什么好的回应做应对,她讷讷的点了点头,愧疚自己的呆愚无趣煞了人家的好意。
男子引黎晓在私人的厅堂里落座,她一路走来怯怯的打量着四周,不禁感叹这个寸土寸金的繁华大都市里竟然有这样一座私人园林,并且设计考究入微,园内处处移物借景。
步入内宅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淡烟流水的水墨屏风,直插入顶。绕过屏风发现宅内并非传统格局,虽然光线柔淡,但厅内方正一览无余,中间空荡荡的摆着一条长桌,桌子对面是一副是十几米的的窗帘。
对称的几张椅子,靠屏风这边从顶悬下一根铁索链,上面勾着一把铜壶,下面是一个沿着屏风等长的长形火炉,火炉飘飘渺渺的火光是室内主要的照明。方正而空旷的室内之后桌子和椅子,左右两边的尽头各有一木雕花拱门,左边的拱门尽头隐隐有束寒光,像是悬着一把剑。右边的拱门尽头的大立架上铺挂着一套汉服,深蓝色,边缘坠着银穗子,看起来华丽异常,不过光线弱加上她本身视力不行也看不太清楚,那形制也不像传统的汉服。
男子让她坐下稍等会,黎晓猜他也许进屋请老人了,留她一个人在厅堂里,空落落的大长桌除了一些精巧的茶具,还摆了一个相当有分量的黑色阔口粗陶瓶插了一段白色的樱花,四周无人,适才觉得自在了些,她看见对面十几米长的窗帘地面跃动着水光,看样子是帘外有一个水池,水光透过了窗帘低的缝隙,曲曲折折一线长长的水光像鱼一样在地面跳跃,她忍不住走进瞧,好奇帘外究竟又是一幅怎样的妙境。
她沿着窗帘走了几步找到对缝,刚伸出手想打开时身后传来一声杯子放置桌面的声音,惊了一下,收回了手。男子示意黎晓坐下,他从容的坐在对面开始用清水清洗茶具,用竹夹取茶叶,手腕翻动,移杯换盏,动作旁的水壶嘴冒着白气凝成一缕散在半空,安静得似乎连自己的心跳都一清二楚。
她好奇这人为什么平白无故的招待她一个陌生人,而且来了一会了也没看见那晚救她的神秘老人,若这里是老人的住所,那眼前的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轻男人大概他是老人的孙辈。她并不擅长应对这样陌生的环境,更不好意思讲将心里的问题问出来打断他,只能回到原座位,在桌下搓着手目光放在他一系列动作上。
“南宋人饮茶极为讲究,水需山间清泉,担水人需轻轻将山水轻轻舀起,轻轻的放入,轻轻的担回,再轻轻的煮沸。不然水会受伤,受伤的水沏的茶味道是有伤痕的。”他笑了一下“这段话把宋朝人对茶艺的精致追求体现得淋漓尽致。”将一泡茶倒入黑陶花瓶内,重新斟满一杯,动作连贯而微柔“这杯茶等待小姐良久,请。”
她讷讷的喝了一口,苦不堪言,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轻轻将茶碗放下。
“请小姐赐教,不知这茶可否入口?”
黎晓不想隐瞒,“说实话,我并不懂茶,平时也没喝过茶,我只是觉得好苦,辜负你的好意了。”她按捺不住说出了她只想说的话“我其实是受一个救了我的老妇人之邀来到这里,如果……”
见黎晓坐立难安想走他慢悠悠的打断了她“小姐既来之则安之,没喝过茶不打紧,但我即诚意泡茶,小姐何不给个机会慢慢再品一品,茶甘甜之味都在苦后,你喝了一口就弃了,岂不负我一番美意。”
黎晓老实实在,闻言赶紧将小圆杯里的茶一口喝掉,深怕冒犯。
他淡淡一笑又为她续上一杯“你不是在找新工作吗?何不来我这里试试,刚好我们也在找人。”
黎晓抬头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找工作,不小心搭上他陌生的眼光一紧张低了头,“这里有我能做的工作吗?”
“噩梦驱赶师”
黎晓扶了扶眼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个什么职业。
男子又重复了一遍证明她确实没有听错,“小姐自己也经常受到噩梦惊扰,应该深有体会,而这份工作就是帮助一个深受噩梦所扰的人。”
关于她做噩梦这件事连她最亲近的家人都没说过,这人怎么知道,越坐越觉得这地方这里的人诡异非常。
男子读懂了她的想法“不必惊讶我是如何知道,因为没有噩梦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出现,在门口遇见的那位小姐跟你有一样的困扰,我们这里每天都有无数这样的客人。”
听起来像是占卜算卦的江湖术士,跟救她的老人一样说话奇奇怪怪,她更确定老人应该就在这座宅子里“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男子用毛刷刷去桌面的茶尘笑道“我们是谁不重要,我们能治好你的病才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那么你找我来是为了给我治病?”
“也是,也不全是。我们给你治病,却也需要你给别人治病。你想得到什么,就需要给予自己帮助别人。”
黎晓越觉得不对头,眼神飘忽想借机离开,陌生男子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黎小姐不是一直渴望得到一双正常的眼睛吗?难道……你就甘心接下来的日子在黑暗中度过?”
“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和你的噩梦是你前世因结的果,药石罔效,哪怕再等来一双眼角膜也只是让你暂时看得见而已,只有用今生的善报来偿还。”
黎晓越听越迷糊,这一路说法更像是封建迷信,前世今生?善报?这地方怪得很,眼前的陌生男子她也不曾相识却知道好多她的事,黎晓脑子迅速闪回那夜在天台的一切,老妇人说,那是她选择自杀的第二十八次,难道他们真的有异于常人的能力能看见每个人的前世今生?
她转了个话题“这里确实有位老妇人对吗?我能见见她吗。”
“我不知道黎小姐说的老妇人是谁,但姑尊绝不是你想象的老妇人,她夜里才会出现。外面的日头还未落山,还需再等等。”他将水壶挂回铁钩上,炭炉的火均匀跳动,不知什么时候续了水又在滋滋冒泡。
“对不起,时间很晚了,谢谢你的茶。”黎晓突然站了起来欠身告辞,也许根本没有什么老人,他在拖延时间,黎晓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但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看来小姐已经把我幻想成妖魔了。”那人悠悠站起身“小姐要喝茶我随时欢迎,只是下次可以挑个晚些的时候来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
男子把她送回兰园门口,未到六点天色已经蒙了层灰,今天天色暗得比平时早一些,看样子快下雨了。
“小姐放心走,这雨晚上十点一刻才会下。”
莫非还真是个妖怪,天气预报都无法精确到分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