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瞬间,林子里变得十分昏暗。树影婆娑,无数阴影随着风雨而摇摆,就像是各种妖魔鬼怪在树林中伺机而动。冰冷的雨水灌进林碧珊的脖子,她冷得发抖,脑海中的意识仿佛随着寒气渐渐结冰,她有点分不清现实与虚妄,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快逃!快点逃!”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转了个身子,机械地迈开步子,向着某处走去。
凛冬的下午,居然头顶有闷雷滚动,实在不同寻常。借着一道无声的闪电,唐加源看到林碧珊神情有异,生怕她出事,又不敢惊扰了她,只能紧紧跟在她身后。
她在树林里穿梭,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指引她,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细绳牵引着她,穿过茂密的树林,一脚深一脚浅,泥泞的土地让她鞋袜皆湿,几次差点在泥坑里崴了脚。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感到视线一阵开阔,眼前虽然依旧大雨滂沱,但已经不是暗不见天日的树林了,原来她一路向下,走下了“鱼山”。
“快逃!快点逃!”
脑海中的声音没有削弱半分,语气更为焦急,她左顾右盼,似在辨明方向,随后往东而行。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在一段田埂之上,空中隐约传来车辆的呼啸,不远处应该有一条公路。
暴雨将她身上穿着的大衣淋的湿透,她走了一个多小时,身心俱疲,但是脑海中的声音却支撑着她坚持下去。
“快到了!快到了!”
走过田埂,她来到一栋位于公路不远的二层小屋前。屋子里亮着灯光,窗边有人影走动。
伴随着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从她的头顶炸开,震耳欲聋,令人头皮发麻。可是借着闪电带来的光芒,她看到门前贴着的年画因为大雨而受潮剥落,那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神态变得扭曲可怕。
她一把扑了过去,重重地砸在门上,惊动了屋里人,有个女人的声音传出:“外面是谁?”
林碧珊顾不上答话,她猛然撕掉了年画,发现在胖娃娃之下,果然还有一张,那是一个张牙舞爪、神态凛然的门神。
她呆呆地看着门神,似已经魂飞天外。
“吱呀”一声,一个中年妇人推开了房门,林碧珊猝不及防,顿时跌坐在地,满身都是泥水。
唐加源急忙上前扶起她,此时他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林碧珊竟然从鱼山一路往东,走到了他们当日在申春公路上发生车祸的地方,眼前正是赵小玫求助的那间二层小屋。
“是你们啊?”孙太太也很吃惊,“车子又抛锚吗?快点进来避避雨吧!”
唐加源向她致谢,扶着林碧珊就要走进屋子。
房门大开着,林碧珊可以清楚地看到屋内的模样,她按着门框,目光急切地在客厅里搜寻。
那枚果冻呢?果冻在哪里?还有那个相框,相框里的小女孩是谁?
这时,听到一阵狗狗的狂吠,孙太太怒斥道:“阿旺!下那么大雨你在干嘛?还不快点进屋!阿旺!你在挖什么?不准挖!”
一条黑黝黝的土狗在一棵屋前的树下不停扒着土,暴雨让泥土松动,不一会就刨出了一个浅浅的土坑。
孙太太吼了半天,见土狗不为所动,于是让唐加源带着林碧珊先进去,自己打着一把伞气呼呼地上前准备亲自动手把不听话的狗狗拖进屋子。
她只向着土坑看了一眼,顿时爆发出一阵划破雨夜的惨叫!
雨伞掉了下来,砸在土狗的头上,让它发出呜呜的叫声。孙太太双腿发软,跌倒在泥水之中,她等不及起身,手脚并用,反手在地上爬着往后退去。
孙先生从屋内闻声而出,顾不上打伞就冲过去扶起妻子,他看了一眼土坑,立刻颤声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有个死人骷髅头?”
听到这句话,林碧珊挣开唐加源的搀扶,她浑身已经湿透,每走一步都步履维艰,勉强移到那棵树下,只见土狗叼出了一只骷髅头,头型很小,看起来像是个孩子。
“小玫……”林碧珊指着骷髅头,悲伤地说道:“赵小玫!这是赵小玫啊!”
2
1993年12月3日,入夜后不仅天寒地冻,屋外大雨滂沱。
赵瑛带着刚满三岁的女儿赵小玫独自居住在荒野之地,这是她娘家留下的老宅,三个多月前,丈夫抛弃了她们母女,带着情人远走高飞。
她工资微薄,无法支撑在市区的房租,于是回到了郊区。
郊区没有装上有线电视,只能依靠天线接收信号,这让电视节目始终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图像不清晰、对话更是杂音不断。
三个多月来,每天她一大早出去挤着公交上班,来回至少四个小时,可以说是朝发夕回,而可怜的女儿就只能独自留在家里,就算是冬天,午餐也只能以面包温水将就。
就在那个狂风暴雨之夜,女儿坐在沙发上看着雪花不断的电视屏幕,她则蹲在卫生间洗涤衣物。
突然,风雨声中夹杂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时断时续,赵瑛停住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她心怀疑惑,此处人迹罕至,亲戚也几乎断绝,会有谁来拜访呢?
打开房门,风雨袭来。
赵小玫手中正在玩弄着的果冻滚落在地,她蹲在地上捡果冻时先是看到一双湿淋淋的旅游鞋,水滴顺着女人湿透了的裤管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那个女人大约和赵瑛差不多年纪,身穿一件早就被大雨浇透的单薄风衣,背着一只双肩包,浑身上下无处不冒着水,她微微喘着气,开口说道:“对不起,我迷路了,外面雨好大,能让我们进来避避雨吗?”
赵瑛尚未回答,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女人的身后冒了出来,那是一个年纪和赵小玫差不多的小女孩,一阵冷风夹着雨水吹进屋子,女人和小女孩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同为带着孩子的母亲,赵瑛顿时心生怜悯,她将这对母女让进屋子,然后转身去里屋取毛巾。
待她回到客厅,却看见那个女子正蹲在电视机柜前,低头看着一张旧报纸。女子倏地抬头,一双眼睛朝着她射来,发出锐利的光芒。
“你认识我,对不对?”她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嘶哑难听。
赵瑛愣了下,想起这张旧报纸是她在几天前从单位里带回来,用以包装之用,她根本没有看过上面的内容。
“你已经认出我了对不对?你留下我是为了报警领赏金对不对?”女人狞笑着扑向赵瑛,右手一挥,锋利的裁纸刀划破了赵瑛的脸颊,幸亏她反应快及时跳开,不然便是割喉之虞。
幸亏赵瑛也是苦出身,平时做惯了家务,身上颇有几斤力气,因此搏斗时才不至于完全处于下风。但她面对的毕竟是杀人犯,胆气上先弱了几分,脑子想的始终是如何带着赵小玫逃走报警,而不是想办法反杀。
混乱之中,她死死抓着女人的手腕,裁纸刀距离她的眼睛不过几公分之遥,那女人另外一只手却捏住了她的脖子,赵瑛只觉得呼吸愈发困难,视线也变得模糊,眼看着裁纸刀距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她感到一阵绝望,想到自己半生凄苦,瞬间真打算放弃抵抗。
这时,女人握着裁纸刀的手突然松了松,耳边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赵瑛趁机踹了她一脚,爬了起来。
只见沙发旁的茶几玻璃碎了一地,赵小玫满头都是鲜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块玻璃深深扎进了她的太阳穴。
窗外惊雷一个接着一个,赵瑛望着女儿的尸体,脑海中一片空白,等到她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手里拿着台灯,那个女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赵瑛拾起掉在地上的相架,里面是赵小玫怀抱皮球的照片,笑得无比纯真。
她俯身抱起已经无声无息的女儿,泪流满面,一转眼,看到那个躲在沙发后面的小女孩,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充满着惊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通缉犯蒋文晨。”赵瑛尚在医院,她半躺在病床上,说话有气无力,“她杀死了我的女儿,但是又留下了一个女儿,我不忍伤害她,于是将错就错,索性将她当作了小玫。”
前天,林碧珊等人在鱼山的荒野小屋里发现了二十多年前失踪的警员刘峰的尸体。警方在杀死刘峰的剪刀上提取到数枚指纹,经过比对,正是属于当年的通缉犯蒋文晨。
因此可以推断,蒋文晨带着女儿躲藏在这栋荒废小屋的“夹层”中,刘峰独自来到鱼山,可能是意外发现蒋文晨的行踪,那时候通讯不够发达,刘峰在抓捕时不幸遭到毒手。
随后,蒋文晨母女一路往东逃跑,当日入夜后突遭大雨,她便来到赵瑛的住处躲避,误以为身份暴露,她想要杀掉赵瑛灭口。
难怪“赵小玫”死之前说她的母亲就是蒋文晨。罗立警官默默地想,她没有故意污蔑赵瑛,应该是在临死之时,她想起了幼年往事,说出了真相。
“蒋文晨的尸体你藏在哪里?”
赵瑛戴上氧气面罩深深吸了几口气,她的左腕上还插着吊针,那是防止她脑部血栓形成的药水,从她入院以来,每天都要输液五六瓶,明明腹中空空如也,她却觉得毫无胃口。
“屋子前的水泥平台,她就被我埋在那里。小玫是我女儿,我不忍心让她和一个通缉犯长眠在一起,所以我让她睡在门前的一棵树下。”
罗警官点点头,转头征询一旁的助手是否已经完整记录。
“虽说蒋文晨是通缉犯,但是毕竟涉及血案,我们必须对你进行拘留。碍于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们警方会将你转入羁留病房。”
赵瑛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从她的眼尾缓缓落下。
罗立也感到唏嘘,他刚离开病房,看见另外一位警官搀扶着一个中年妇女正走向诊疗室。助手在他耳边说道:“这位是刘峰太太,今天过来协助调查,她哭晕了几次。”
罗立赶紧上前帮着那名警官一起扶着刘太太坐下,眼前的女子面容苍老,眼下两道深深的泪沟,她哆嗦着开口道:“谢谢你们帮忙,当时刘峰失踪,引起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还有人说他叛逃去了国外……一个户籍警,怎么叛逃啊?现在总算沉冤得雪了……”
罗立正色说道:“这些都是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刘警官是为了抓捕通缉犯而殉职,我们会报告上级,不会让刘警官蒙受不白之冤!”
“抓捕通缉犯?”刘太太愣了下,她迟疑着问道,“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早晨,他说他有了那个失踪儿童的线索,是准备找小孩去的呀……如果是通缉犯,我想他的胆子没有那么大,不会一个人就去抓吧?”
失踪……儿童?
罗立眯起了眼睛,他想,或许这起案子的实情,远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
3
林碧珊摘掉鼻梁上架着的防蓝光眼镜,几乎是用扔的姿势将眼镜重重丢到办公桌上。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看一篇糟糕至极的“学术论文”,观点陈旧不说,整篇文章前言不搭后语,明显都是在东拼西凑。
虽说《云间春秋》只是一家二流期刊,但毕竟是正规出版物,对内容还是有一定的要求。这篇“论文”抄袭的痕迹严重,根本不符合发表的标准,林碧珊早上直接退稿,结果在午休时间,社长特意叫她去了办公室,进行了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
“这位作者呢,她是我以前老领导的女儿,水平是差了点,不过人家不也是为了升职嘛!”
林碧珊闭了闭眼睛,尽量不去看社长那颗油腻腻的大脑袋,“可是她的文章中……借鉴了太多别人的作品,很多连遣词造句都差不多,如果就这样发表,有读者投诉怎么办?”
社长骨碌碌地转了转他那双绿豆眼,笑嘻嘻地说道:“很简单嘛,你就帮她改改呗。碧珊啊,你也工作了两年,应该很有经验啦!”
于是,林碧珊绞尽脑汁,几乎是自己想办法帮着这位“领导女儿”重写了一遍文章。即使文章依旧平淡乏味,至少发表后不至于被人诟病抄袭。
做完这些事,时针已经指向五点四十分。窗外灯火阑珊,她略显苍白的脸映照在玻璃上。周围的同事们大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天准备下班。
她走进茶水间,刚想倒杯水,司徒光递上一杯热可可。
“你之前淋过大雨,应该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可可的香气让她一扫下午的颓气,但是司徒光的话却让她想起那一天的暴雨,那时她仿佛并不是自己,身心都被别人所占据,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眼看着一个年幼的女孩,穿梭在树林中逃跑。
她能清楚地感到树枝划过身体的痛楚、冰冷的雨点灌进后颈的寒冷,以及跌倒在泥水中膝盖传来的疼痛。但是她的心中没有半分迷惘,她知道自己必须去的地方。于是,在步行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她来到了申春公路旁的那栋二层小屋前。
头顶的炸雷似在警醒她,撕掉大头娃娃的年画之后,露出的门神不仅让她心神恢复,并且恍然大悟。
赵小玫没有神志不清,恰恰相反,汽车猛烈的撞击让她觉醒,在她生死弥留之际,她回到了家、见到了真正的母亲。
亲生母亲是个通缉犯,养母为求自保杀死了她。即使怀有杀母之仇,但是赵瑛对她却又有养育之恩。相信赵小玫直到死去,她的内心都充满矛盾。
但是最让林碧珊心惊的是,如今的她似乎不仅仅会受到文学作品的影响,就连赵小玫的口述,都能让她身临其境。
她对“真相”的认知能力,看来更胜从前。
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重新再看一遍《痛苦乐园》,小白莲的经历到底真相是什么呢?夏英明固然无耻,他到底是不是伤害小白莲的元凶?又或者自己只是凑巧遇到了一个禽兽教师而已?
“小白莲不会白白牺牲!”
短短九个字的留言,林碧珊感到一阵触目惊心,她仿佛从中能感受到留言者的咬牙切齿,那种愤恨透过电脑屏幕,清楚明白地传达到她的脑海里。
或许……杀死夏英明的人正是和小白莲有关。
要不要……再看一次呢?
林碧珊心中举棋不定,无意中撞上司徒光关切的眼神,她喝了一口可可,微微笑道:“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累积了好多工作,要是再休息,真担心老总开除我呢。”
这时,有个设计部的男同事走进茶水间,见到两人聊天,忍不住揶揄道:“哇,司徒,你可真有本事。林碧珊可是编辑部出了名的拒人千里,现在你们这么亲密,莫非是在交往中吗?”
司徒光顿时涨红了脸,嗫嚅道:“你……你别胡说。”
长时间的独自生活让司徒光习惯于独处,工作数年与同事们来往也不多。可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林碧珊他就萌生亲近之感,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她、关怀她,诚然林碧珊是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但仅仅只是因为爱惜她的容貌么?
林碧珊置若罔闻,见她无动于衷,那个男同事也自觉没趣,倒了一杯热水后便离去。
“那个……唐先生说今天是赵小玫的五七,她朋友不多,再加上赵妈妈还在医院,所以他也叫了我。”
“啊,是的。”林碧珊如梦初醒,她抬腕看了看手表,刚好准点下班,“那我们一起去吧!”
因为赵小玫特殊的身世,顾晚风将悼念她的地点放在申春公路旁的那栋二层小屋旁,那里既是“赵小玫”获得新生的地方,亦是她赴死之处。
虽说她其实是蒋文晨的女儿,但是所有亲人皆死,警方从当时的户口登记中得知,她应该叫做“杨辛”。
唉,真是“艰辛”的一生。
屋前的水泥平台被撬开,泥土被翻的乱七八糟。屋内黑沉沉的没有灯光,在发现两具尸体之后,孙家夫妇胆子再大也不敢居住,只能暂时搬到别处,据说他们打算起诉赵瑛要求赔偿。
大门紧闭,胖娃娃年画剥落了一半,露出面目狰狞的门神,顾晚风在屋前摆了火盆烧纸,火光照在门神画上,忽明忽暗,仿佛神明的心情也会阴晴不定。
“小玫……回家了,你安息吧!”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地响声,顾晚风猛然回头,哀伤地说道:“小玫,是你吗?你回来看我吗?我很想你啊!”
唐加源安慰道:“晚风,节哀顺变。你要振作啊,小玫泉下有知,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萎靡不振。还记得我们策划中的摄影集吗?这也是小玫的心愿,我们一起努力将这本摄影集完成,是对小玫最好的纪念。”
顾晚风热泪盈眶,缓缓点头。
他带了一些赵小玫的随身物准备烧给她,有她最喜欢的发夹、饰品、围巾、书籍,最后拿出她的身份证。
司徒光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树林里传来脚步声,越走越近,原来是罗立警官。
“我听说你们在这里为赵……杨辛做五七。”
顾晚风点点头,他瞧着火盆里的火苗发呆,手中的身份证掉在了地上,林碧珊弯腰拾起。她不喜欢罗警官,也不和他打招呼,自顾自帮着顾晚风不断在火盆里添加元宝蜡烛。
“唐先生,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唐加源愣了下,“找我?”
罗立蹲下身子,也添了几张锡箔,“虽说最终法院可能会认定赵瑛是正当防卫,但是毕竟涉及命案,我们必须搜查赵家。昨天,我们在赵瑛家中的一个柜子里找到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我本来不认识这个东西,像是古装剧里戴在女人头上的发饰。后来经过专家鉴定,原来这是一顶金步摇。”
“金步摇?”
“专家说,这个金步摇大有来头,内有特殊印记,应该是晚清皇家之物。根据清代赏赐文册记录,这支金步摇应当是隆裕太后赏赐给命妇周颜氏。”罗警官说道,“我问过赵瑛,她承认这支金步摇是从蒋文晨处得到。她眼界浅,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当作是普通的金钗,就这样随便放着。”
罗警官借着闪动的火光盯视着唐加源,“我听说你出身于云翔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云翔镇周家?”
唐加源点点头,“当然。周家当年是云翔镇首富,都说是红顶商人,家中出过很多一品大员,如果说太后赏赐首饰,那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不知这支金步摇怎么会落在蒋文晨手中?”
“听说周家人如今都在海外,或许是当年遗失也不一定。”
罗警官陷入沉思,这时林碧珊忽然说道:“赵小玫出生于1990年?”
顾晚风不明其意,“是啊,小玫今年二十七岁,怎么了?”
林碧珊举着赵小玫的身份证说道:“赵妈妈说她在1992年年末与丈夫离异,当时刚刚怀有身孕,换言之赵小玫应该出生于1993年,所以她杀死蒋文晨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写着‘小玫三岁了’的照片呢?”
“或许……”顾晚风迟疑道,“真正的赵小玫出生于1993年,而杨辛当年是三岁呢?”
林碧珊微微摇头,“赵妈妈说,杨辛冒名顶替赵小玫,如果那个时候赵小玫已经上了户口,怎么可能出生日期又变为1990年呢?”
罗立上前接过“赵小玫”的身份证,火盆里的火光印在他的脸上,这让他的神情忽明忽暗,就如同房门上张贴的门神年画一般严肃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