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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蕾失踪的时候约莫三岁。
她出生在云翔镇下属的一个村镇上,说是村落,到底还是江南水乡,村民们生活富足。蕾蕾尤其长得活波可爱、乖巧伶俐,周围的邻居都很喜欢她,特别是住在隔壁的赵阿姨。
赵瑛与丈夫婚后数年没有子嗣,受尽了婆婆和男方亲戚们的压力和白眼。她接受检查无数次,每一次各项指标都宣告正常。她知道问题出在丈夫的身上,可是不能说。
丈夫本就不爱她,只是家中贫寒,贪图她实惠温顺。婆婆更是瞧不上她,她总觉得儿子不该娶一名出生农村的女子为妻,虽说她儿子一个月的薪水与赵瑛相差无几。
终于,在一次激烈的冲突之后,赵瑛与丈夫协议离婚,提着来时的那一箱行李,净身出户。走之前,婆婆还仔仔细细地翻遍她的箱子,生怕她多带一丝一缕。
回到娘家,赵瑛的日子并不好过。
父母和奶奶本就重男轻女,好不容易盖起来的两层楼房是为了弟弟娶妻之用。她回来之后,原本已经谈妥的亲事突生变故,女方不愿意接受这个大姑子,声称如果不妥善解决,亲事就此作罢。
赵瑛在娘家住了三个月,这段时间里,她感到自己就是个外人。奶奶弟弟永远对她横眉冷对,父母也很少和她说话,偶尔开口都是问她打算几时搬走。
唯一的慰籍只有蕾蕾。
蕾蕾真是可爱啊!她奶声奶气地说话,露出甜甜的笑容,每当赵瑛买给她棒棒糖,她都会乖乖地道谢,说谢谢赵阿姨。
“叫一声妈妈好吗?”赵瑛悄悄地问她。
蕾蕾眨眨忽闪的大眼睛,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这时,赵瑛热泪盈眶。
不过很快,蕾蕾就有了一个小弟弟。
其实蕾蕾的爸妈并没有因此而不喜欢蕾蕾,他们也不是刻意为了追儿子才生二胎,但是幼子的出生到底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蕾蕾倍感失落。
终于在有一天傍晚,母亲正在为弟弟喂奶,蕾蕾却吵着要她喂饭,为了引起妈妈的关注度,她甚至还打翻了饭碗,将热汤洒的满地都是。
蕾蕾妈妈不堪吵闹,一怒之下将蕾蕾拖到了门外罚站。
刚巧赵瑛家中向她下达了最后通牒,要求她三天之内必须搬走,目前弟弟的亲事自然高于一切。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哭泣的蕾蕾,此时夕阳西下,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袅袅炊烟升起,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赵瑛蹲下身子擦干蕾蕾的眼泪,柔声说道:“蕾蕾,不要哭了,跟妈妈去吃雪糕好吗?”
于是,两人便就这样携伴而走。可怜蕾蕾全家事后虽然拼命寻找,但只是以为小女孩遭遇了人贩子,从来没有怀疑过隔壁那个笑容可掬的赵阿姨。
其实之后赵瑛还回来过一次,照样和隔壁谈笑风生,说起蕾蕾的失踪,她还唏嘘不己。
赵瑛特意为蕾蕾改了名字,从蕾蕾变为“小玫”,赞扬小女孩是点亮她苦闷生活的一朵小小玫瑰花。
她和蕾蕾躲在这个荒野之屋,平时深居简出,毕竟小女孩只有三岁,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逐渐接受赵瑛。甚至赵瑛还买了一张假的出生证,准备等蕾蕾六岁准备上学之后,用这张出生证补办户口。
但是她们的母女生活只持续了三个多月,12月3日,蒋文晨出现了。
两人在挣扎扭打过程中,蒋文晨推了一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蕾蕾,这让蕾蕾的头撞在茶几一角上,碎掉的玻璃深深扎进她的太阳穴。见到女儿受伤,力量突然爆发的赵瑛竟然用台灯砸死了通缉犯,但可惜女儿回天乏术。
就在赵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躲在沙发后面的女孩,她望着满地鲜血和两具一动不动的尸体,惊慌失措,连哭都忘记了。
这是蒋文晨的女儿。
赵瑛同样盯视了小女孩良久,随后挖了深坑,将两具尸体埋葬。她的心中到底有亲疏之分,因此她把蕾蕾葬屋前的一棵大树下,将蒋文晨的尸体没入正在修葺的水泥平台。
她已经没有了“女儿”,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成了她新的“女儿”。
“前几年,蕾蕾的家人加入了全国失踪儿童DNA数据库,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家人依旧想着或许某一天能和女儿重逢。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最后等来的只是蕾蕾的骸骨。”
汽车驶过五光十色的“新天地创世”大厦门前,林碧珊听的出神,头一次对橱窗里的名牌包包视若无睹。唐加源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转入一条小巷,最后停在一栋九十年代的十八层公寓楼前。
“也就是说,那棵树下的骸骨属于蕾蕾,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赵小玫这个人,对吗?”
唐加源感叹道:“是啊。现在赵妈妈将会面临检方公诉,罪名是诱拐儿童,可能还会被告非法处理尸体。”
林碧珊默然,一场车祸竟然会牵扯出一段陈年旧案,一个通缉犯、一名警察、一个被拐走的小女孩,三个家庭因此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因缘际会,真是令人感慨命运之错综复杂。
“不过最让我想不到的是那支金步摇。”唐加源双肘支撑在方向盘上,似百思不解,“据我的祖父说,曾祖父唐钰在清点财物时发现整个库房几乎被搬空,因此一度怀疑是唐家人里外勾结,监守自盗。但问题是,当年的县警察署搜遍了整个云翔镇,以及当时的云江县,都找不到任何线索。按照道理,我们唐家上下数十口人,要逃走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而现在,那支金步摇竟然会出现在蒋文晨的手中,可见她的先人一定和这起事件有关,可惜她已经死了,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他转头看向林碧珊,微微笑道:“所以呢,我还是得靠你。林小姐,请你多多上心,帮帮我解开这九十年的秘密吧!”
林碧珊推开车门,灵巧地跳下车,绕过车头来到驾驶座窗前,淡淡道:“放心吧,我必定尽力而为,我还想着你剩下的十万块呢!”
正想着在睡前再看一会杨管家的日记,走到家门口,却见有个女子蜷缩在房门前,仔细一看,居然是黎璃。
林碧珊惊讶万分,黎璃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泪眼模糊地说道:“碧珊,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林碧珊急忙打开房门让她进去,黎璃神情恍惚,说话颠三倒四,“我好想见你啊,我只想见见你。”
林碧珊握住她的手,只觉得烫得骇人。她急忙扶着黎璃在沙发上躺下,转身想要去找体温计,黎璃却抓着她的手不放,泪如泉涌。
“你来找我,怎么事先不和我说一声呢?”林碧珊温言说道。
黎璃无力地垂下手,凄然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快点来找你。”
林碧珊硬是将一支体温计塞进黎璃的嘴里,她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垂泪,双眼早就哭得红肿不堪,双颊如火,眼神凄迷。
数分钟后,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
“别说话了,我去找退烧药。”
“碧珊,张遥他有别的女人了。”
林碧珊大吃一惊,她几乎扑倒在黎璃躺着的沙发前,惊道:“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黎璃悲伤道:“是被我发现的,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只看到他们之间的亲密合影,还有让人不忍卒读的聊天记录!”
林碧珊感到自己的心脏受到了重重一击,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黎璃内心的悲痛,哀伤、郁闷、怨恨、绝望,各种复杂又负面的情绪迅速从黎璃传染到她的心,那一瞬间,她竟肝肠寸断,眼泪似也要奔腾而出。
“怎么会这样呢?”黎璃双眼失神,呆呆地凝望着天花板,“他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呀……他甚至愿意为了我作伪证……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林碧珊强忍着心疼,扶起黎璃让她服下退烧药,不一会药力起了作用,黎璃不再神神叨叨,而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林碧珊取了一块冰宝贴贴在黎璃的额头,刚刚准备起身,黎璃突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碧珊!我……我对不起你!报应!这一切都是报应!”
2
“砰砰砰!”
激烈地敲门声将林碧珊从睡梦中吵醒,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地毯上,屋子里暖气很足,身上披着一条羊毛毯。
“阿璃!阿璃!我知道你在里面!听我解释啊,不要对我避而不见!”张遥的声音带着怒气,他的拳头有如雨点般砸在门上,怒吼道:“开门啊!林碧珊你给我开门!”
林碧珊充耳不闻,她呆望了一会天花板,目光转向躺在沙发上的黎璃,她也同样被砸门的声音吵醒,此时大约热度已退,脸色从绯红变为苍白,她支起身子走到门前,隔着房门说道:“我不想见你。”
张遥哀求道:“阿璃,这一切真的只是误会。我没有爱过她,甚至连半分的喜欢都无。那段时间,我真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才会受到诱惑……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对她没有半分感情,我……”
“别说了!”黎璃背靠着房门,眼泪簌簌落下,悲伤地说道:“如果你告诉我,你只是被那个女孩吸引,或许我还不会如此难受。可是你这样诋毁一个与自己有过亲密接触过的人,我对你很失望。”
黎璃刚刚退烧,说话有气无力,她看起来依旧很疲倦,双腿发软,缓缓地瘫软在地上,只有眼泪一直在流,大约是不想被一门之隔的张遥听见,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压抑着的呜咽声。
林碧珊慢慢搀扶起她,对着门外说道:“你先回去吧,让阿璃冷静几天好吗?”
门外突然安静了下来,隔了一会,换来张遥更为猛烈的敲击声,以及他愤怒的吼声:“林碧珊!你真的很讨厌,是你对不对?是你唆使阿璃离开我对不对?你这种……你这种品格败坏、没有人爱的女人,看不得别人好对不对?你心里不平衡!”
林碧珊气得想要开门和他争吵,黎璃却紧紧抓住她的手,微微摇头,“碧珊,不要和他吵,我现在觉得很累,身心俱疲,能让我在你家休息一会吗?”
门外传来张遥的喘息,他恨恨地说道:“林碧珊,就是因为你,我们之间才会有矛盾。我是多么……多么爱阿璃,可是她却罔顾自己的前途,非要和你这个……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当朋友!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脚步声逐渐远去,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黎璃并没有向林碧珊详细解释张遥出轨的细节,可是从她忧愤成疾的样子来看,她受到的冲击绝对不小。想来也是,两人本是大学同学,可以说两人走的每一步,林碧珊都看在眼里,甚至参与其中。
张遥对黎璃的柔情蜜意一度是校园佳话,两人也破除了毕业即分手的诅咒,双方家长已经见过面,并且定下了婚期。在林碧珊眼里看来,张遥对黎璃是当真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一切刁蛮和任性都能包容,除了……林碧珊。
黎璃无力地半躺在沙发上,喝了几口热牛奶,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歉然道:“对不起,我打扰了你一个晚上,你也没有睡好吧?”
林碧珊微微一笑,“你在我身边,我好像又回到了大学寝室,睡得好的很呢!”
话刚出口,她发现黎璃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忽然心中就是微微一震,扪心自问,大学寝室里,她当真睡得好吗?
为了转移话题,林碧珊想起昨晚黎璃沉睡前说的话,问道:“对了,昨晚……你说这一切都是报应,还说对不起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黎璃脸色更加苍白了,她将马克杯放回茶几,单手支撑着脑袋,苦笑道:“我说过吗?还真的不记得了呢!或许是因为发烧,所以有点说胡话?”
林碧珊熬了一点简单又可口的明火瑶柱白粥作为午餐,黎璃吃得很慢,心事重重,吃着吃着,眼泪一滴滴又落进粥里。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更何况林碧珊从未谈过恋爱,虽说她异于常人的敏感度让她能体会黎璃的心情,但是那种真心相爱的恋人劈腿所带来的羞耻与愤怒,非亲身经历者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下午黎璃调整了心态准备回家,即使张遥很有可能就守在她家,不过逃避不是解决之道,两人总要坦诚面对。黎璃尚有低烧,但是她坚决不许林碧珊陪同,甚至情绪太过激动,在钻进出租车的时候差点又晕倒。
林碧珊忽然心中一动,与黎璃相识十多年来,两人亲密无间,她却一次都没有去过黎璃的家。不仅黎璃不曾邀请过她,偶尔林碧珊提出去她家看看,黎璃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位小姐一个人不行哇,要是再晕倒怎么办?”出租车司机说道。
“不,我可以……”
林碧珊不理会黎璃的反对,硬是挤了进去,大致地址她倒是晓得,以前两人都会在黎璃所住的小区前分别。
一路上,黎璃似心神不宁,她眼望窗外,指甲一下一下抓着椅垫,显得非常紧张。林碧珊只道她生怕见到张遥,于是轻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你紧张什么呢?要紧张也是他紧张才是,对不对?”
黎璃突然触电似的甩掉她的手,随后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汽车逐渐驶近小区,黎璃忽然叫停,“司机,停在这里就可以了,碧珊,你直接坐这辆车回去吧!”
林碧珊摇头,“那怎么行?你这样我不放心,至少要送你到楼下电梯口。”
这一次,黎璃十分坚决,索性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可是她腿脚发软,刚一落地就扭了一下。
林碧珊付了车资,正待要去搀扶她,却看见有个中年男人先一步将黎璃拉了起来。
“阿璃,你昨晚去了哪里啊?爸妈担心了你整整一晚知道吗?”
相当温和的男人声音,但是听在林碧珊的耳里,有如五雷轰顶。
她慢慢走到男人面前,十年未见,男人容貌变化不大,甚至更加稳重成熟,合身体面的西装袖管上的纯银袖扣微微发光。
男人感觉到林碧珊的目光,缓缓抬头,也是一愣。
“碧珊?”
“爸爸?”
刹那间,她体会到了愤怒与绝望,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3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高档小区,公寓之豪华还是让林碧珊略微有点惊讶,环顾这个将近300平米的大平层,装潢富丽堂皇、家具精致奢华,她止住了眼泪,坐在客厅欧式真皮沙发上,微微冷笑。
女佣人端来一杯红茶,英国名牌骨瓷杯,边缘一圈和杯把处都镀有22K真金,杯身是数朵含苞绽放的红玫瑰。
林碧珊盯着杯子看了半晌,淡淡说道:“这个牌子的骨瓷杯很贵吧?你们待客就用这种杯子,自己应该会使用更加高档的吧?”
她毫不客气地态度让女佣人有点无所适从,黎璃挥手示意她下去,张了张口,她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似乎觉得怎么都不对头。
中年男人伸手抚了抚黎璃的额头,温和地说道:“你还有点热度,回房间睡一会吧!”
“不行!”
林碧珊尖声叫道:“她不能走!今天,我倒是要问问我的父亲,到底是什么原因,你甘愿抛弃自己的妻子女儿,去当另外一个人的便宜老爸?你知道我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吗?你知道外婆是如何含辛茹苦带大我吗?你知道……”
她愤怒地嚎叫着,可是说着说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想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告诉父亲,她对亲情也好、父爱也罢,压根就不在乎。可是当她看到阔别已久的父亲时,遇上那双似曾相识的温柔眼睛,她心中压抑已久的委屈与不解突然就井喷而出。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便想要压低自己的哭声,结果却越来越难受,终于忍不住弯腰将脸蛋埋藏在双腿之间,嚎啕大哭。
她的肩膀在抽动,她感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覆盖在自己的肩头,不用抬头,她就知道这是父亲——林有恩。
林碧珊一把甩开他的手,睁着模糊的眼泪怒道:“不要碰我!”
“碧珊……”林有恩呼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又生生地忍住了,可能是连他也不知道,时隔十年再和女儿在这种情况下相见,他应该说些什么。
林碧珊的目光缓缓移到坐在一旁的黎璃身上,她还在发烧,身体颇为虚弱,倚靠在单人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她。只一瞬,林碧珊心中对她残留的些微不忍都消失殆尽,她能接受父亲的薄情,却无法原谅夺走她父爱的竟然是最为知心的好友!
难怪黎璃无论何时都站在自己这一边,那是因为内疚么?
“碧珊,爸爸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我见异思迁,可是感情真的无法控制。在你初一的那一次期中家长会之后,我对季芹,几乎是一见钟情。我不能想象,我的生命中,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呢?她满足了我对爱人的所有幻想,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我简直生无可恋。”
林碧珊盯着父亲,情绪发泄完了,她渐渐收起了眼泪,嘴角微微一扬,露出讥讽的笑容,这种表情让林有恩很是不舒服,他慌乱地回避着林碧珊的视线,讪讪地说道:“碧珊,爸爸的确很自私。你也长大了,应该能理解爸爸的想法,爱,是没有理由的。”
“但是爱是有责任的!”
林碧珊吼了一声,“你去追求你的爱情了,那我妈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
林有恩无言以对,这时传来女佣人的声音:“太太你回来啦?”
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女子翩然而至,她其实不很年轻了,但是妆容精致、衣着入时,眉眼之间异常柔媚,一旦被她的眼波掠到,就好像沉浸在温水中一般。
“这位是?”
她说话也是如此柔声细语,即使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亦面不改色。
林碧珊起身围着她走了一圈,用放肆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冷冷道:“嗯……男人的确贪恋女人的温柔,连妻子女儿都可以不理不管。只要身在温柔乡,什么责任呀、恩情呀,统统都不值一提。黎妈妈你好,我是黎璃的朋友林碧珊,也是你丈夫的女儿!”
这个女子自然就是黎璃的母亲季芹,平心而论,即使林碧珊心中对她充满着恨意,也不得不承认,她比起自己的母亲,那可柔和了许多。
季芹微微诧然,但仍旧温柔地笑道:“碧珊啊,我常听阿璃提起你呢。初次见面,你比我想象中的更美。”
林碧珊冷笑道:“黎妈妈真会说话,难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走别人的丈夫!不仅如此,还有本事找到这个便宜老爸!真是好手段好本事!黎妈妈,有时间你也教教我如何,怎么耍手段勾引住男人!”
“住口!”
林有恩愤怒地叫道,却换来林碧珊更为刻薄的指责:“怎么?你心疼了吗?你真的很奇怪,十年来,没有理会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对别人的孩子疼爱有加。你到底是脑子有毛病呢,还是两个字,下贱呢?”
林有恩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神态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直直地看着林碧珊,看得她心里发毛,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蒨如她,还好吗?”林有恩静静地问道,“我在报纸上看到岳母……的讣闻,节哀顺变。”
林碧珊冷笑道:“你走后不到一年,我妈也走了,这点你们真是般配。”
林有恩微微叹息道:“碧珊,我对不起你。可是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
“爸爸!”黎璃大声叫道,似乎意在阻止。
林有恩摆摆手,“哪个男人会不疼自己的亲生女儿呢?可是碧珊,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呀!就在你初一那一年,我检测出并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你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女儿呢?”
“嘭”地一声沉闷的响声,林碧珊手中端着的骨瓷杯失手落在地毯上,红茶茶渍立刻渗透进昂贵的地毯中,看起来就像是陈旧的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