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意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扶一把,动作却停在了空中,他知道冷敬卿除了妻女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这也是他方才输送真气为什么要先放上一幅手帕的原因。
然而这次他可以隔着衣物扶他一把,却还是停住了。
眼前的人虽然衰弱,却依然是骄傲的。隐约知道他的过往,他更加明白这份骄傲是怎样的可贵,他不能毁了这份骄傲。
这个人的荣光,亦是他的荣光。
竹筠溪愣愣地看着他,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虽然这个人看起来病弱不已,但是在她的感觉中这个人是不可战胜的。
因为,没有人可以战胜神。
所以他此刻突兀的脆弱让她的思维有些停顿。
“你……怎么了?”许久,竹筠溪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
“没什么,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转瞬又恢复了平日淡漠的样子。默然看着断掉的手指,左手慢慢拂过,到一半却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漫出了一丝血迹。
“也许真的过不了这一关了。”他淡笑,看了一眼桌上正在凋零的曼陀罗,“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离开吧。”
“陌公子若真想为令师报仇,现在就请动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这一夜。”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陌皓轩冷冷立在面前,他平静地说,“不用担心阵法的事,我死了这两个阵法没有了依托,自然也就破了。”说着自嘲地笑笑,“还真是够愚蠢的,费了那么大力却没有想到这个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漪澜和雪儿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不要为难她们。”他最后淡淡说,目光落在了帐幔飘摇的内舱。
陌皓轩只是冷冷立在原地不动,目光闪烁不定。
“你身体究竟怎么回事?”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问,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生来如此。”手中的曼陀罗叶缘已经泛黄,微微卷曲。
“是反物质?”他继续问。
沉默,眼神却依旧是波澜不惊,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时间在这一刻仿若静止,窗外呼啸的风席卷而过,灯花摇曳不定,脆弱的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在场的人一瞬间有一种错觉,好像这灯花正是眼前这个沉默不语的男子,生命的火光岌岌欲灭。
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摇曳的烛光,清俊无瑕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苍白如雪。
“是。”声音亦清冷如雪,没有丝毫温度,听得人心不住冷颤。然而谁都能感受出这冷澈平静的外表下隐藏了多少汹涌的情绪。
“很痛苦吧。”本来是冷冰冰的声音,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同情的意味流露出来,也许是问话本身的原因。
冷敬卿忽然笑起来,很轻很轻的笑,只不过是嘴角一个微小的弧度,看在眼里却好像滑过天幕的一颗流星,璀璨绚烂,却悲伤莫名。
看到那个孩子怎样被销蚀成骷髅,真的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万劫不复?似乎怎样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