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就是一个罪人,比那些杀人犯都不如。三岁的时候亲手终结自己母亲的生命,十五年后又杀了自己的父亲,亲手覆灭了父亲视为生命的王朝。羔羊尚知跪乳,乌鸦尚懂反哺,自己真的是禽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与亲生妹妹相认?
她应该厌恶自己,她应该憎恨自己,她应该远离自己。
孤独,痛苦,恐惧……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凝沧挣扎着坐起身来,拥住了痛哭的女子。又恢复了平日玩世不恭的样子,凝沧“嘿嘿”干笑两声,垂着脑袋开口:“皇帝做到这份儿上也够丢人的,还没听说过那个皇帝上着朝让人给弄死了。行了,这下你不想管也不行了,这江山给了你也算物归原主,替我管好那俩孩子。”
自己是没救了吧,不过还有他在,自己儿子的江山倒是真的不用担心。说什么将天下原物奉还,他会要才怪。
追寻了一辈子的东西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拱手送人,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留下他帮衬着自己家小不点。
就算不认自己这个弟弟了,雨秋这个妹妹怎么也还管点用,不管怎么说也是亲外甥不是?
行了,死就死吧,有她陪着挺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死的和刚才一样难受?
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默着。一点点收回渐渐重新变得冰冷的手,慢慢起身,依然是一片平静的表情,但是谁又能看到这片平静之下那颗碎裂又被拼起的心在一点点坍塌?
一声血肉撞上坚硬的闷响尖锐地刺激着鼓膜,那袭洁净无瑕不染纤尘的身影直直跪了下去。
凝沧的调侃冻结在了一个痞笑的表情上。
他……居然下跪了?
那样一个自尊、骄傲、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人居然下跪了?
为了自己和雨秋下跪了?
要说他对自己还真是仁至义尽了啊……
慢慢抬起眼睛,还是一样干净清浅的眼眸,没有不甘,没有讥讽,只是单纯的请求、祈求、哀求。
“我求你,放过他们。”
女子也僵在了原地,黑纱深深,看不出情绪。
他求她,苦苦地哀求她?
一瞬间木兮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一个怎样坚持、骄傲的人,他整整被关在黑狱一年,几次都死过去又被亓官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回,即使这样他都没有任何一句求饶的话,今天,他居然求她,如此卑微低下地求她?
她不由后退一小步。这还是自己无法得到又无法释怀的那个人吗?
眼睛的余光瞥过他的眼眸,亘古不变的纯澈,这么久了,她从来没有在另外任何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这样清洁的光,又分明是他。
眼睛永远骗不了人做不了伪的。
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转过头深深凝望着那双朝思暮想欲罢不能的眼睛,所有的牵绊纠缠,都是由这双眼睛引起的,终于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允诺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又生生咽了下去。胸前的伤口隐隐地疼痛起来,那时几乎要了她命的痛苦的感觉再一次席卷。
不,她绝不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