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后背一身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她太了解他了,如果不是痛到了极点,他是决不会出声的,面上也绝不会显出任何痛苦的神色。
刚才,她感受到他的血脉逆流,而且他说,这是第三次……
双手不可抑制地抖起来,没有迟疑地开始解他的衣带,狐裘、外袍,到中衣的时候,手腕一热,动作立刻停住了。
抬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心。
那双手因为暖炉的原因手心热得有些不正常,然而其他地方还是冷得像冰。
“不要看……”苍白的嘴唇里轻轻吐出几个颤抖的字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自己……
傻瓜……
“没事的。”漪澜压住颤抖的声音,确定地说,“我知道我的心智有时候会不受控制,但是这次一定不会!”
极其小心地揭开玄冰纨柔软雪白的布料,看到眼前的情景,漪澜脑中还是轰地一声炸开了。
极力压制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所有的思维都搅成了一团,好乱,好乱,说了不会失去控制,却还是控制不住。
一切都似曾相识,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只有一些零星的片段,碎的连不起来,能记起的只是那种恐惧的感觉,那种让灵魂都颤抖的恐惧,还有那种绝望,被打入最深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绝望……
但是最让她难受的,还是那种愧疚自责,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种愧疚自责让她想要狠狠打自己,让她想要死。
颤抖着用手捂住脸,平静,不可以失控,绝对不可以……
手腕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些,虽然只是一点点,她却还是感觉到了。褪去了手炉造成的热度,那只手好像冰雕成的,独有的冰凉的温度让她的神智一下子清明起来。
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我没事!”
面前的人无力地靠在锦垫上,还在微笑。
已经这样了,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自己不过是看,就已经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心口下方,一个狰狞的豁口大约有碗口那么大。伤口是前所未有的可怕,因为方才没有控制住那些反物质,他的身体被腐蚀了。
细细的肋骨森森地露在外面,上面挂着条条缕缕的黑色的肉丝,能看到的创面都是腐烂的黑色的烂乎乎的腐肉的样子,黑色的尸液一样的东西缓慢地滴下,落在雪白的玄冰纨上好像宣纸上落了一滴墨汁,却因为玄冰纨不吸水而并不晕开,慢慢滑落出一道凄凉的弧线。伤口并不只有黑色,鲜红的血液也混杂在其中,不时滑落,红与黑,对比鲜明异常,一个代表了死亡的黑暗羽翼,一个是生命的鲜活生动。
他的皮肤同样是苍白的,两种对比鲜明的颜色蜿蜒在玉色的皮肤上,美得触目惊心,残忍异常。
那个区域的皮肤已经完全不存在,透过伤口可以直接看到肺叶,也已经是惨不忍睹,残存的一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在肋骨下显得柔弱而无助,好像正隔着监牢的栅栏看外面。伤口并没有继续恶化,但现在的情况就足以让人忧心不已。
因为肺叶缺失如此大的一块,原本就衰弱的呼吸更加细弱,好像坠着千钧重量的蛛丝,随时都会断。
平时掩盖在宽大的衣袍下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去除了遮挡才感到他竟然瘦到了如此地步。胸前根本看不到什么肉,几乎可以说就是皮包骨,所有骨骼的轮廓位置都清清楚楚地显现着,支楞着,让人揪心的角度。
什么也顾不得再想了,转身一把拉开车内装着医药的抽屉一阵急急翻找,拿出十几只玉质小瓶和外科工具后还不停下,继续不知在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