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敬卿忽然笑起来,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最后笑得几乎伏在了地面上。
原来,这就是自己存在的唯一价值吗?
破解束缚的工具,达成目的的手段,可以利用的物事?
他的所有不忍善良,不过是用来威胁他的方法?
原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从来都没有错。除了她再没有谁在乎他本身,他们关心的不过是他的身体,他的头脑,他的力量,他的血统。
木然地看着他从未有过的失态的笑,漪澜心底一片冰凉僵冷。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一句话笑。
这哪里是笑,分明是已经哭不出讲不出表达不出了。
能说出的苦便不叫苦了。
从来没有表达过任何的不满怨恨,永远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即使是现在,还是压抑的低声的。
这是他最后的骄傲尊严,他并不想让任何人怜悯同情。
他的一生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其实,她没有资格要求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这个于他而言冰冷的无情的世界。
这个世界对他从来都只有伤害,他却并没有报复的想法,他只是想要离开,对所有人毫无伤害地静静离开,却做不到。
看起来被无数光环围绕,谁又知道暗处的遍体鳞伤?
活下去,对他,是如此的残忍。
慢慢平静下来,再开口又是一贯的冷澈淡然:“你确认没有弄错?我为什么会是海皇的纯血后裔?”
“按照常理,您确实不应该是。但是,您是,而且是这么久以来血统最为纯正的继承者。”青黛顿了顿补充道,“不知道原因。”
“这就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监视的理由?”冷敬卿冷笑。
“是。”青黛恭敬地回答,“经过这么多年的考察,结论是您是距离答案最近的人。”
“所以就用十万多人的性命来冒险?”向来温文的人语气里却有不屑掩饰的讥诮,“你们不觉得赌注押的太大了吗?”
“确实很冒险,但是值得一试。这样的生活鲛人族过了一万年,已经无法忍受下去。”青黛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过任何起伏,好像一架机器。
“无法忍受。”低声重复这几个字,又是一声冷笑。
他们的无法忍受最后还可以选择死亡,他呢?
他们的无法忍受不过是无法离开清洁的海水,他呢?
他们无法忍受无论如何还有人在一边陪伴,在她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却只能在角落蜷缩成一团。
当剥皮剜肉销筋蚀骨的疼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当再平常不过的睡觉吃饭成为一种折磨,当每一次都难受到想把心挖出来却不能死每一次昏过去再醒来孤单一人,他又是如何忍下来的?
这样就已无法忍受了吗?那么,他是不是更有理由不接受这样的活?
“您不会去死的。”仿佛看透了他在想什么,青黛漠然开口。
是,他其实不愿意死,他离开了,谁陪她,谁护着她呢?
他死了,之前的一切,不是都没有意义了吗?
那样的生活已经经历过,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我陪你,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