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翡的话,镇北侯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镇北侯其实有一些意外的。
他这个儿子,虽然看起来八面玲珑,但其实性子很倔,从不轻易求人,甚至对他这个父亲也是一样。
他常年驻守北地,回京的时候很少,和云翡陪伴的时间也不多,让云翡同他之间的感情没有别的父子那样亲厚,但他还是很在意云翡的。只是他性格含蓄,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只能在偶尔的几次回京时,对云翡提出未来会让他接任自己的爵位,而那个时候的云翡只有十岁。
他本以为云翡会很开心,但没想到云翡会抗拒。
他并不想做侯爷,并不想要爵位,也不想要封地,他志并不在此。
镇北侯自然不允。
虽然他有两个儿子,但哪有爵位交由庶子继承的道理?
何况他最爱的人只有云翡的母亲,妾室是太后娘娘硬指的婚,他对那女子并无爱意,只因不想让妾室一生孤独,才给了她一个孩子,那孩子在他眼中自然是比不过云翡的。
而最主要的一点,是他对云翡心怀愧疚。
他错失了云翡成长的那些年。
所以才想弥补,才想给云翡留下自己能留的最好的。
他能给云翡的,也只有自己的权利地位了。
却不成想,他一心想给,云翡却一心想逃,一来一回的拉锯战里,父子二人之间的关系更生分了。
但尽管如此,在北地出现问题后,云翡还是立马来到了这里,忍耐着严峻的反复无常的极寒天气,毫无怨言的帮他处理这里的一团乱麻,无论是为国还是为了他这个父亲,云翡都尽了全部的心力。
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没有拉近多少,更多的时候,他们更像是上下级。
说不在意是假的,说不愧疚也是假的。
他没想到云翡会忽然对他有事相求。
镇北侯本就有心想同云翡拉近关系,面对云翡难得开口,他当然不会不允。
“去吧。”他说:“你想做的事,放心做便可。”
他没问云翡要去做什么,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很信任。
因为他的信任,云翡目光暖了一些。
他正要转身离开,镇北侯忽然又唤了他一声。
他看着云翡回身,走过去拍了拍云翡的肩。
“多带一些人去,我知道外面有很多人追杀你,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为父在这里,等你回来。”
云翡点了点头,却没急着走,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之后才说:“父亲,我会带着……我心悦之人一同回来。”
镇北侯怔了一下,随即便看到了云翡微红的面色,不由微笑:“是了,翡儿也该到娶妻的年纪了。”
挺多片刻,镇北侯又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云翡面色又红了一层,说:“是很好的姑娘。”
镇北侯忍不住笑了,说:“能得你这般夸赞,定然是很好的姑娘。”
云翡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来,同镇北侯恭敬施礼。
“儿子会尽快回来。”
看着云翡离开,镇北侯眼睛忽然有一些涩意。
他对于云翡的印象,在云翡少年时要最深一些,那个少年端方雅正,清隽皎然,如茂林修竹,如清空疏月。
不知不觉间,少年成长为了男人,也要成家了。
副将在旁边感慨道:“世子殿下若要成亲,一定会选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世子妃娘家若家世显赫,还可以对我们北地有一些助力……”
刚才还面带笑容的镇北侯忽然面色微沉。
“我的儿子,岂会是那种俗人?”
“可是……”
镇北侯看着演武场,声音淡淡,已经冷了下来。
“婚姻大事,夫妻二人是要相偕一生的,从不是做生意。这种话你莫要再说了。”
副将不敢再吭声,抱拳应是。
……
“时姑娘,你要去宗主那里?哎呦我这里有刚出锅的热包子,给宗主一块带去吧!”
“我昨日刚去凿了冰窟,钓了两尾鱼,也请时姑娘带去给宗主补身体。”
“姑娘,天冷了,我在山上打了两只狐狸,做了狐裘披风,请姑娘给宗主带去。”
“……”
时瑾看着递到她眼前的一堆东西欲哭无泪。
她近日研究白斐留下来的手札,发现上面有许多药材刚好在这缥缈坞领地范围内的山谷中能寻到,而冬天正是其中几种药草的采摘期,白天正好也没什么事情做,便想着去采一些回来。
谁能想到她刚出了内谷,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她,问萧璟的病情。
时瑾只说,萧璟是陈年旧疾,身体落了病根,需要慢慢调养……她已经捡着最轻的说了,可还是看到一群人都是一脸担心。
于是便有了各家各户都让她帮忙给萧璟带东西的情况。
只是时瑾就一个人,哪里能那得了这么多东西?
她不得不拽了泗安泗行来,又拽了几个缥缈坞守卫,几个人捧着一大堆东西前往萧璟住处,路上还不时有人往他们身上再多添一点。
尤其是一些小孩子,把自己藏着的零食都拿了出来,非要送给萧璟吃。
时瑾劝了好几次,可直把一个小女孩给劝哭了,她才不得不收了那些果脯蜜饯和小点心,一边叹气一边往回走。
时瑾:“宗主实在是太受欢迎了一些,他若是常出来走走,也许会有掷果盈车的画面也不一定。”
泗行道:“这些被宗主救回来的人都念着他的好,只是宗主性子太冷,不喜吵闹,他们不敢惊扰,不然他们肯定要天天往宗主那里跑。”
时瑾眨了眨眼,她就很想说,其实萧璟不冷的,一点也不冷。
但她不敢多说,只能把那些东西都带去给了萧璟。
有一个年纪还小的守卫忽然疑惑的问时瑾:“时姑娘,你每日和宗主相处在一起,不怕他吗?”
“我为什么要怕他?”
“宗主一个眼神我就怕的不行……你居然不害怕?”
“因为他不可怕。”
时瑾说着露出了笑容来。
“他只是看着凶,其实心很软的,不信你们试一试,在下次见到他时可以对他放肆一点,他充其量只会说狠话,绝对不会真的处罚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