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没想过周驰会和自己说他的过去，去了解周驰的过去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过去，尤其是周驰主动的来告诉自己。
周驰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一个大决心般，缓缓开口。
故事倒回十年前，那个时候的周驰还是一个愣头青，十年过去了，周驰什么都好像没有变，依旧是短的贴头皮的短茬儿寸头，但是好像什么都变了。
少年期的周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小子，十六岁的周驰是花一道街里最大的的孩子王，年纪大的年纪小的没有一个不服他的。
为啥？因为他能打。
“也哥，您在这儿坐着呢？”李庚凑过来，双手递来了一根烟：“也哥来，这我爸刚收的礼物，闻着就忒正。”
周驰瞥了眼一眼递来的烟伸手接过，又挪开视线：“怎么回事？”
李庚是周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所以他一个小眼神一个小动作，周驰就能猜到事情的头尾：“哪儿条街里出的事情？”
“料事如神说的就是您吧！？”李庚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虎牙，“就是在花道街下，黑鸦的人又截了我们一堆货，那堆是我坐镇监买卖的，所以您……”
周驰把烟叼到嘴里，然后抬了抬下巴，李庚就立马点燃了火机递过来，周驰抽了一口，吐出一口烟圈：“时间。”
黑鸦截掉的货不是别的，是不该碰的东西，这玩意一下就惊动了让，周驰刚带人过去把黑鸦开了个瓢儿，然后被赶来的人给控制住了，本来问周驰这是怎么回事，又一看被打的像个猪头的黑鸦，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一伙儿的？”询问员被手里的笔转了个圈，静静看着面前的人，手里的资料竟然干干净净，一看上边多多少少有些关系，“第几次干这事？”
周驰扬了扬眉毛，看着询问员，“第一次，不是一伙儿的。”
“不是？”询问员眯了眯眼，看着手里的资料本“那你为什么跟人结仇？下手这么狠？”
“哦。”周驰懒洋洋的开口：“他是我小弟，不听话就得收拾。”
询问员被他呛住了话，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可是门被推来了，进来一个穿正装打着领带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质，询问员立马站了起来：“啊……您怎么突然来了？”
被爸爸担保出来的周驰还是双手插兜，就差在嘴里叼根狗尾巴草了，整个人吊儿郎当的，就这样兜头接了周卫国一嘴巴：“你真是反了天了！你什么东西都敢玩了？这tm是能送你去死的东西！你都tm的碰？”
一连几个他妈的，让周驰笑出了声：“原来周市长还能说出脏话呢，我以为您一开口就是什么价值观，人ming利益当前？”
周卫国像是被踩了尾巴，抬手就又要一巴掌，可是对上儿子水汪汪大眼睛，和亡妻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突然下不去手了：“你还要拿这件事记恨我多久？”
“一辈子。”周驰语气淡淡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风突然大了起来，并没有像言情剧里下起雨，这个夜安静的出奇，就像妈妈去世的那天晚上一样。
沉默了很久的周保国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会托关系把你送去队里，既然你书不愿意读下去，那就换条路走去吧。”
周驰张了张嘴想反驳，周保国又开口了。
“你去队里了，我手伸不过去，你也可以不用看见我了。”
怀揣着不用看见周保国的决心，16岁的周驰十分迅速的收拾完了包裹，然后跟着最新一匹的征兵，上交了报名申请。
或许是后门走起来格外的顺畅，周驰这一路并没有因为年龄小而被审查，反倒是挤掉了几个同期十七岁的未成年，就这样坐上了进藏的火车，周驰觉得自己还是懵的状态，尤其是看着窗外高楼大厦渐渐消失，全部被青草地给覆盖住了。
周驰叹了口气，把视线收了回来，自己走的突然，都没有跟李庚讲一声，这孙子肯定以为自己进去了。
“你好，我可以坐你旁边吗？”一个白白净净怯懦的少年站在周驰身边，手里还提着大大的行李箱子，胸前带着大红花，一看就和自己一样是应征入伍的。
周驰愣了愣，点了点头，祈立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坐在了他的身边：“你叫什么名字呀？”
周驰不想多讲话，他还不是很能接受自己就这样上了不归路的事实，连头都没抬，更别说给个眼神啥了。
祈立是一个很自来熟的人，很快就开始和他搭话起来：“我叫祈立，祈祷的祈，立场的立。”
周驰还是不想理他，盯着自己的鞋发呆。
“你是在紧张吗？”祈立特别自然的过去摸了摸周驰的手，一片冰凉：“别太紧张，我要是太紧张我就会深呼吸，你可以跟着我做，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慢慢的呼气。”
周驰被烦的厉害，粗声粗气的凶：“你好吵。”
被凶了的祈立也不急，眼前的毛头小子虽然凶凶的，但是一看就是小孩子：“你别急，刚成年吧？没事儿，去军营里开启新生活了，也算是锻炼自己吧。”
周驰长叹一口气：“我叫周驰，今年二十八，家在外滩，是个孤儿，还想问点什么？”
本来以为祈立会发脾气，周驰也做好了大吵一架的准备，可是下一秒就看见一个笑颜，眼前人先是眼睛亮了亮，然后跟着动的就是嘴角，最后眼尾也软了下来，整个人都在发光，这一笑倒是把周驰给笑晃了眼。
“你笑什么笑，”周驰挪开眼睛，看向窗外。
看着眼前人悄悄红了的耳尖，祈立就觉得眼前的小孩子更可爱，“二十八？长得怎么好像十八岁都没有？”
被踩了尾巴的周驰瞬间炸毛：“你才没十八！”
“哈哈哈，小孩儿就是小孩儿”祈立按下想去摸他头的冲动，开始讲：“我有一个妹妹，虽然她现在才几岁，但是长大了肯定和你一样是个小炸毛。”
“你才小炸毛，”周驰一扭头就对上他的眼睛，“麻烦你别用这种慈母的眼神看着我！我真拳头硬了！”
“冷硬了？来哥帮你捂一捂。”
“……”
*
周驰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这个故事太过于生动了，直到他的针管都开始回血了，才感觉到疼。
赵凯迅速站起来按铃，然后借着姿势坐到了他的身边：“来，哥也帮你捂一捂。”
周驰被他逗得一笑，悄悄红了的眼尾也就恢复了：“小破孩儿，找削呢？”
“你这样笑，”赵凯抿了抿唇“也在发光。”
换药的护士进来了，流利的抽针贴胶带，又看着已经红了小底的药瓶子，摘下来拿到手里叮嘱道：“我还以为你们睡着了，两个人睁着个眼睛还能让这个血流回去，真是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下次注意点，中午吃猪肝汤，补补血。”
两个被骂的人疯狂点头，乖巧的承诺一定会的以后，才把护士目送出去了，赵凯给阿姨发了个消息，又看见陷入沉思的周驰：“那你，那个朋友呢？”
那个朋友，其实有两个指向，一个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是火车上遇到的，其实赵凯私心想问火车上的，可是周驰却说了另一个。
“李庚啊？”周驰想了想：“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这几天应该是去外国倒腾化石了吧，我退伍的那段时间去找他，剃了个板寸，穿着件宽松的T恤就这样大喇喇的去找他了，一看见我这孙子就开始哭嚎，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出狱的，敢情我去当了几年兵，他就以为我蹲了几年局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他确实不太聪明啊，”赵凯止住笑“那他肯定愧疚死了吧，以为你为他进去了。”
“对啊，他真以为我是因为黑鸦的事情进去了，其实不是，但是他不知道啊，尤其是我刚消失那段时间，据他形容他天天往我家跑，求周保国放我出来，然后一直认错，说那批货是他盯的，跟我没关系，都是他，求我去帮他盯着我才会出事，然后要去里面换我出来，”周驰一想起他就觉的好笑：“但是那段时间周保国下乡体察民情去了，家里根本没人，就连保姆都放假了，他就这样哭了连续一个星期，他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找了个亲戚搭线，把人送外国念书去了，然后成功从一个痞子变成一个留过学的痞子。”
赵凯看着周驰，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带着笑意，尤其是眼睛，亮晶晶的，本来就有些上扬的桃花眼看起来更加灵动的，“他，真幸福。”
“幸福什么？”周驰还在笑：“幸福对着空门哭了一个多星期，然后幸福误以为我蹲了这么多年，说真的他就是个傻缺，我当兵的这么些年，他在外面捣鼓买卖，不论捣鼓什么都会给我留一份，玉石啊文玩啊之类的，什么都给我留，前几天出去的时候还给我说要给我挖个矿产回来，让我当矿老板。”
“那你就有钱了！”赵凯接着力气一歪过去，然后开始撒娇：“这样周老板就可以养我了呢！”
“哈哈哈，养，就怕养不起！”
“那我就少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