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辉举刀的手揉了揉额头:“苹果是酸的。”声音不大,却压迫感十足。
老丁头嘴角抽搐,不敢再接话。
魏明一愣:“挺甜的。”
说完,魏明无视郝辉看傻子的眼神,又咬了一大口,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边嚼边说:“都红成这样了,还能不甜?”
郝辉觉得魏明的眼睛,未必有躺在沙发上的瞎老头好,自己一直瞪他,他都看不见。
金三礼好信儿凑过来,从郝辉举着的苹果上,抠下一小块塞进嘴里,表情愉悦。
郝辉来不及反应,后背就遭到金三礼的“重击”,苹果块也由于惯性被震飞了出去。
“老二,你满嘴跑火车,这苹果齁甜。”
“咕噜噜噜……”郝辉把苹果扔到地上,老丁头绷紧身体,吓得大气不敢喘。
郝辉用刀抵住老丁头的脖子,说:“我们早上见过。”
“绝对没有!”老丁头说完就后悔了,他否认得太快,任谁都能听出异样。
金三礼和魏明对视一眼,不敢大意,两人同时朝老丁头围过来,等郝辉接下来的动静。
郝辉语气生硬:“苹果买的,还是后院种的?”
屋里陷入沉默……
半晌,老丁头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他连忙答道:“有买的、有种的。”
老丁头不明白对方用意,心想:“这样回答总没问题,对错各一半儿。”
郝辉回身端来整个果盘,蹲在老丁头面前,自言自语道:“今早我路过菜园,发现里面蔬菜、水果、长势喜人,我还纳闷,谁这么能干?”
“烂的、丢地上,未熟的、畸形的、没人摘,熟透的、模样好的,都跑到这来了。”
说完,郝辉拿起水果刀,猛地插进果盘中的一颗西红柿上,红彤彤的柿子皮瞬间裂开,汁水横流。
郝辉对着往沙发里蜷缩的老丁头,说道:“你家客厅不到二十平米,供的财神有半人高,贪财的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愿自己花钱,喜欢占别人便宜。”
“院儿里苹果这么甜,还去外面买,这像话吗?”
老丁头好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连忙解释:“你们吃的是我到外面水果摊买的,老板人好,帮我挑的苹果全部又红、又大、又甜。”
郝辉突然怒道:“这苹果和外面树上结的是一个品种,用不用我抱一筐回来,让你吃个够!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吗?”
老丁头怯怯地说:“我记错了……是邻居帮忙摘的,我跟他们说,把又红、又大、又甜的苹果摘给我,我真的没撒谎!”
魏明最先反应过来:“二哥,这老头有问题!我就说哪有瞎子浇地浇那么干净,还总在关键时刻绕过我们,害我白担心一场,生怕他把粪桶扣过来。”
金三礼总算明白一回:“咋地,装瞎啊?”
郝辉冷笑:“试试就知道了。”
老丁头猛地坐起,双手按住墨镜,虚张声势道:“我家里还有好多亲戚要来,识趣点,现在走,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郝辉一把摘下他的墨镜:“怕,我就不进来了。”
金三礼啐口唾沫,伸手就去翻老丁头的眼皮,魏明借机帮忙按住老丁头的胳膊,使其动弹不得。
郝辉从西红柿上拔出水果刀,走向老丁头。
老丁头见状,忽然没了动静,停止挣扎。
魏明望着紧闭双眼的老丁头,呆呆地说道:“他又哭了。”
金三礼低头去看,老丁头突然睁眼,吓得金三礼差点掉下沙发。
金三礼指着他大喊:“妈呀!这眼珠子又黑又亮,哪是瞎子!”
老丁头突然跪下来,恳求道:“我不是故意装瞎的,我有苦衷,按摩馆是我亲哥的,他是真瞎!”
“我哥看我老无所依,就让我过来学按摩,他前两年倒插门去外地,就把按摩馆交给我暂时打理。”
“我装瞎纯粹是生意不好,想博取同情招揽生意,绝不是故意骗人的!”
老丁头如倒豆子般稀里哗啦说了一通。
郝辉自动屏蔽掉,老丁头陈芝麻烂谷子的叙述:“大哥,他看到我们脸了。”
金三礼搓搓下巴:“要是真瞎就好了。”
老丁头连连求饶:“三位好汉,我有老年痴呆,我什么都记不住,你们快点走吧,我保准把你们忘得一干二净。”
正当四人僵持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老丁头暗喜:有客上门,救星到!
郝辉用刀抵住老丁头后腰,示意他安静。
李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丁大爷,在家吗?大欢,你去收费室按铃。”
过了一会,叫大欢的男人,回来说道:“没人。”
金三礼、郝辉、魏明,一致认为只要不出声,就能糊弄过去。
谁知,外面来了两个死脑筋。
李军贴着门缝热情地说:“丁大爷,别生气了,我们哥俩是特意来还钱的,快开门!”
大欢心思细腻,对李军说道:“这老头行动不便,习惯天天在家……不会出事吧?”
“对呀,门口也没挂营业牌。”李军随声附和。
“哥,我去翻窗看看。”是大欢的声音。
金三礼暗骂道:“奶奶的,这是什么路数?”
郝辉急忙对魏明使眼色,意思是:快去锁窗户!
魏明蹑手蹑脚,刚要走到卫生间,就听见卫生间的纱窗“哗啦”一声弹上去,接着有人跳了进来。
***
手机上的音乐界面,徐徐旋转起来,从里面传来陈小春的歌曲《乱世巨星》。
李军和大欢凌乱地站在客厅,不知如何收场。
按摩床上,分别趴着三个男人,老丁头带着墨镜,正手法熟练地为一个肥硕男人推拿,男人身上蚊子包都被搓淌水儿了,却坚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把边儿按摩床上的男人,倒三角形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
他想把音乐关停,奈何手机太卡,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精瘦的男人最不好惹,他只看了“倒三角”一眼,那人立马强制关机,室内终于恢复安静。
李军尴尬地说道:“丁大爷,你在家啊!”
老丁头不慌不忙地问:“你们咋从窗户进来了?”
大欢一顿傻笑:“您咋知道?”
老丁头不满道:“我是瞎,不是聋。”
大欢忙解释:“我们也是关心你,新闻上不是常有孤寡老人出意外,几天后才发现……”
“呸呸呸,少咒我!”老丁头这一上午,不被吓死也得气死。
老丁头按完金三礼,在郝辉身边停顿了一下,越过他去给魏明按摩。
李军好奇地问:“丁大爷,你咋不开门啊?”
老丁头想了一下说:“音乐声太大,没听见。”
大欢小声嘀咕:“我咋没听着音乐哪?”
李军让大欢闭嘴,接着从皮包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递到老丁头面前:“丁大爷,这是我们之前欠的按摩费,都在这了。”
老丁头阴阳怪气地说道:“真是新鲜,你们怎么知道还钱了?”
李军把包一夹:“我们最近发财了,您老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按摩多累,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创业,赚大钱!”
大欢添油加醋道:“您知道高大爷不,他也入股了。”
老丁头冷哼一声:“你们不怕被高飞揍?住的那么近,没几步就跨过去了,到时往哪跑?”
“高飞”二字果然有魔力,刚才按摩床上一直没动静的三人,同时抬起了头。
大欢倒是一脸轻松:“高飞是孝子,他爸不让揍,他就不敢揍。”
“我们可以入股!”许久未出声的金三礼,抿着头帘,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