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得很慢,因为没有过渡,而是绕道,所以走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到曲州。
驿站早已准备好,霜霜被领到房间,却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个房间对于她来说,太豪华了些,似乎应该配给皇帝才是……正这么想着,身后脚步声响起,皇帝已经进来了。
很快,一桌子菜上齐,皇帝并不说话,端碗吃饭,嘉公公招呼霜霜:“娘娘请用膳。”眼睛一瞥皇上,赶紧撤了。
霜霜也不言语,坐下就吃,正埋头扒着饭,冷不丁那头就送了一筷子菜过来,是块鸡胸肉。她怔怔地望着这块肉,忽然吃不下了,内心里一场海啸,狗皇帝这是怎么了?
碗放下,米饭吃光了,鸡肉仍在。皇帝看着,又看她一眼,忽然说:“吃掉。”
她直接起身,无视。
“如果不是朕,你就死了。”他哼了一声,高高在上的腔调。
“你抓我回去,难道不是叫我死?!”她根本不领情。
皇帝却不恼了,悠声道:“你回去,是因为你是朕的皇后。”
“你可以另立皇后,我不稀罕当皇后,你也不喜欢我。”她冷冰冰地甩话过去。
“哦,那可不行,”他慢悠悠地说,好像故意跟她唱对台戏:“你是父皇送给我的礼物,我不能废后。”
“不能废,那就杀好了。”霜霜直接了当地说,这样的日子,她也受够了。
“不能杀,过段时间,福王也许还会来看你。”皇上笑得阴测测的:“我那个堂弟,似乎对你很是上心。”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她尖利地叫起来。
他默然片刻,金灿灿的面具没有半点温度:“我要你呆在冷宫里。”
“你去死吧!”她怒从心头起,顺手拿起手边的汤碗,一下就泼到了他身上。
皇帝站起身,估计面具下脸色阴沉,但滑稽的是面具本身并没有表情,和他缓缓的起身配合起来看,他似乎很平静。
的确,他很平静,慢慢地褪去了外套,扔在地上,也不叫人来收拾,自顾自地拿起一摞奏折,挪到炭盆边上,一张凳子坐,一张凳子当桌子,认真读起来。
霜霜等了半天,也不见嘉公公进来,索性坐到床上,扯了被子盖住腿,也不去管皇帝。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忽然醒来,感觉身边有个人,继而一想,肯定是皇帝,但他只是躺在身边,想必也睡着了。霜霜忍了又忍,还是没有踢他下床,转过身,一搅被子,又睡去了。
再一次醒来,是被一声大喷嚏惊醒,她翻身起来一看,嘉公公正在侍候皇帝穿衣,问道:“皇上昨夜里受凉了?”
皇帝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霜霜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堆的被子,幸灾乐祸地想,冻死你活该!
上了车,想起又是无聊的一天,倍感无趣,忽地车帘一掀,一个熟悉的脸庞探进来,霜霜脱口而出:“范钦!”
“皇上叫我来看着你。”他上车,问道:“皇上说你态度蛮横,还害他昨夜受凉了,怎么回事?”
“我卷了他的被子。”霜霜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你们睡一块了?”范钦脸色一喜,“你可以不用回冷宫了?”
“想得美呢,”霜霜说,“他说我必须呆在冷宫里。”她忽地眼睛一直:“你想什么呀,他可没有碰我!我也不会让他碰我!”
“你看你跟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范钦说,“昨夜那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知道主动点……要让皇上看到你的好,就不会然给你回冷宫了。”
嘻嘻,霜霜忽地笑起来:“我才不要他看到我的好呢,我就希望能回冷宫。”
“傻姑娘,冷宫有什么好呀?”他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些爱怜。
她忽然不笑了,闷闷道:“冷宫有什么不好呢?自在啊。”停顿一会,又补充道,“在冷宫里,你还能经常来陪我,这不是挺好么。”
“可你是皇后,怎么能一辈子呆在冷宫里?”他叹了口气,“这次被抓回去,你可是逃不出来了,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没怎么办,就呆在冷宫里好了。”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有点难过。
“怎么这么丧气呢?”他禁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只有在他跟前,她才会这么孩子气。
“我这次出去碰到好多事……”反正时间多的是,她细细地把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沈辽死了眼圈红了,说到云海的长相两眼放光,说到卓一凡拿了地图一脸寒霜,最后带了一笔福王景明,定论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结说:“这些男人身上可看不到纯粹的感情,跟他们相处,我还不如呆在冷宫里。”
范钦温和地笑笑,一副了然的样子:“你还小呢,别一副看透世事的样子。”
“还是你最好,”她说,“我愿意跟狗皇帝回皇宫,大部分原因是想着还能见到你。”
“你喜欢我啊,”范钦笑道,“我可是娶了亲了。”
“我是皇后,不可能喜欢你,但是做个最好的朋友,还是可以的。”霜霜仔细地看了范钦一眼,问道:“你到底多大,我叫你叔叔,还是大哥比较好?”
“大很多,皇后叫大哥受不起,你还是叫我范钦吧。”他笑着说,“你咋咋呼呼喊惯了,一下子改口也不容易,算了,就这样吧。”
行啊,霜霜哈哈一笑,又问范钦的妻室。
范钦回答说,妻妾四人,正妻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妾倒是极尽巴结讨好只能事,霜霜听了笑得稀里哗啦的,在这么久的日子里,也只有在范钦面前,她能够如此无拘无束。
两人在车里聊得欢,忽地车停了,车外叫,驿站午膳。
“下午就到临平城了。”范钦说着,下了车。不多时,嘉公公上车,请了霜霜下来,带到驿站上房,一桌子菜,皇帝已经在等着了。
这一顿饭,吃得默默无言,皇帝依旧,把一块鸡脯肉放进霜霜碗里,她犹豫许久,到底还是听了范钦的劝,默默地吃了。他只侧脸望着她,面具下看不到一丝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