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驿站,仍是赶路,想到范钦还会同车,霜霜心情好了许多,脚步轻快地走向马车,却被嘉公公拦住:“皇上交代,请您上皇辇。”
仿佛当头一碰凉水,霜霜就熄火了,闷不吭声地上了辇车,看见皇帝已经在批阅奏折,也懒得同他说话,索性倒头就睡。
辇车里温软,一觉睡到了皇宫,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皇帝正俯身下来,似乎要抱自己,她猛一把推开他,自己跳下辇车,站在寒风里。
侍卫已经各就各位,前方就是正阳殿,她依稀还记得冷宫的方向,转身默默地走。嘉公公紧走两步引路,她便是连头也没回。
冷宫还是那么凄清,听见身后门上落锁,她也缓缓地泄了气,坐在床上发呆。
从前的岁月像一场梦,梦醒了,她又回到现实中,还是在冷宫里。
过了许久,太阳快要落山了,门锁又响了,估摸着送饭的来了,她也懒得起身,俯身在被子上,朝里侧卧着,想着心事。
天黑了,屋里很暗,她终于起身,点亮蜡烛,怏怏地坐在桌前,望着蜡烛发呆。
她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啊!两行清泪缓缓地落下,她抱住胳膊埋头下去,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到不想哭了为止,她忽然又觉得,这有什么好哭的?擦干了眼泪,看着蜡烛,仍是发呆,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斜眼一看,那头隐约金晃晃的什么东西——
皇帝!
霜霜吓了一跳,忽地一下站起来,愕然地望着抱着食盒,静坐在门边的皇帝。
在她的注视下,他缓缓起身,将食盒放到桌子上,转身离去。冷不丁,食盒就横空飞了过来,在他出门的瞬间砸落在门板上——
她恨他!恨意只有更浓,没有减淡。
只是奇怪的是,从这天开始,每天晚上,皇帝都会到冷宫来陪她吃饭,两个人也是照旧一句话不说,各吃各的,但皇帝总是会给她夹一筷子菜,起先她躲,几天后就坦然了,索性在他跟前什么都不管不顾,该怎么吃就怎么吃,把两个腮帮子吃得鼓鼓胀胀的,也不去管什么斯文不斯文,受不了?他可以不来——
有一天,她看上了桌上的一道菜,红烧狮子头,只有三个,她夹一个塞进嘴里,筷子又伸出来夹住另一个放进碗里,等她第三次伸出筷子,皇帝已经下筷子了,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着手里的筷子对着他的筷子一敲:“我的!”
他慢慢地缩回了手,放下筷子,看着她。她夹起来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吞进去,吧唧着嘴:“没我娘做的好吃。”然后放下碗筷,不言语了。
他也不说话,依旧坐在那里慢慢吃着,异乎寻常地慢,仿佛在想心事。
夜里偶尔范钦也会过来,教会了霜霜下棋,他说:“要过年了,四下都忙,家里事情也多,这段时间会来得少一点……”
哦,她悻悻地望着他,倒是不说什么。
他察觉到她黯然,便说:“明天有庙会,多是让百姓采办年货的,下次再开就到初六了,所以很多人,还会延续到晚上,不如我带你去看吧。”
“好啊!”霜霜欢喜得跳起来。
这天晚上皇帝过来,霜霜出奇地安静,两个人都吃得快,如霜霜希望的那样,皇帝离开得也早。
没多大功夫,范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墙头,发出轻微的嘘嘘声,换好了太监衣服的霜霜飞快地跑了出来,两人又如上次如法炮制出了皇宫,直奔庙会夜市。
灯火通明,琳琅满目,霜霜新奇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好在范钦有先见之明,出宫门后就换上了百姓的布衣,不然她一个小公公露出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可没有关顾着玩,也不停歇地吃,庙会还没逛到一般,肚子已经滚圆的了:“哎,范钦,我吃撑了,走不动了……”
“想也想得到,庙会有好吃的,晚膳不会少吃点么?”他乜了她一眼,霜霜没好气地说:“我没吃多少啊,留着肚子呢。”
“要是平时,我就把菜都吃光了,一点都不留给狗皇帝。”她恨恨地说:“就是吃不光,我也用筷子翻个遍,对着桌子使劲打喷嚏,喝了汤把汤匙扔进菜盆里……”
范钦瘪瘪嘴:“丫头,你恶心不?”
“我不恶心,”霜霜涎着脸,很无耻地笑:“我就是故意恶心他。”
“有用吗?”范钦好奇地问。
霜霜很失望地摇头:“他无感,没事人一样,照吃照喝。”
“你可不能这样对他,他是皇帝,会砍你头的。”范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哈哈!砍好了,我就是想死,别的还真不想。”霜霜摇头晃脑道:“谁想他过来跟我一起吃饭呀,本来我一个人挺自在的……不过现在看他那么憋屈,我也吃的很开心!再说了,他不来,你才能来呀,咱俩还没一起吃过饭吧?”她扑闪着大眼睛,忽地叫起来:“我的最爱来了——”
前头,就是冰糖葫芦木桩啊!
霜霜撒开两条腿,不要命地跑过来,嘴里叼一根,一手还要抓两根,含糊着叫范钦:“付钱……”
皇后?范钦看着她贪吃不嫌多的模样,真是无语,付了钱之后,低低地说:“皇帝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废后!”霜霜把冰糖葫芦从嘴里扯出来,嚼着,一手叉腰,仿佛自己是皇帝一般,嘴里却只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朕要废了你!”
范钦憋不住笑了,说:“皇帝会买很多冰糖葫芦,堆在冷宫里,让你慢慢吃。”
“如果真是这样,”霜霜想了想,回答:“那我就决定不像从前那样恨他了。”
“是么?”范钦呵呵地笑起来。
霜霜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呼一声:“你笑起来好帅啊,怪不得你家里的妻妾们为你神魂颠倒的。”
“是妾们,我的正妻不搭理我。”他纠正着,脸色笑容消失了。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