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你们这么一说，这个丫头就得认罪，可是到时候圣上见了她，她口呼冤枉，最后圣上一查，居然是场闹剧，你们怎么收场？”
“福王府的脸都叫你们丢光了！”他恨声道：“我这样做不是给你们难堪，是救了你们。”
一席话说完，女人动摇了，换了一种不知所措的腔调：“那现在怎么办？”
“你们干的好事，自己收场！”公子怒道。
女人更加慌乱：“景明，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只有你最靠得住，这时候，你不帮娘，娘……”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声长一声短，煞是伤心。
过了一会，公子说话了：“你别哭了……”想是也心软了，给母亲出主意：“既然话都放出来了，便再去找个丫头来，别再给大家看，直接陈尸公堂……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才可以由着你们说。”
霜霜虽然没有力气，耳朵却清醒，脑袋也活络，心想，这个公子不但聪明，也够狠。
“那……”女人说：“还去找也麻烦，不如就她……”伸手指了指地上。
“唉，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就在刚才，你没留意几个哥哥的眼神，分明的不相信，这女人一身装束，还有口音，明显是外乡人，”公子叹了口气，说：“我今天早上在城门口见到她了，她清早才进的城，但是城门处还有几十个百姓，都看见她了，如今你把她杀了，尸首一示众，那几十张嘴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会知道这事太假……”
“我阻止问话，还说她是我府里的丫头，要带她走，就是为了你们好，她如今喊了一声冤枉，二哥、三哥、四哥都听见了，若放了她，他们三个都会抓她去问一个究竟，若不放她，杀了她，明显就是你们心虚，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我带走，严加看管，你们另外找个丫头，还是定好的罪，给……就行了。”
“大哥，可不能随便找个人栽赃陷害，他现在还不是福王，只是世子。”公子索性兜了个底出来，“你最好找一个王府里的丫环，大家都认识的，有几分姿色的，平时也还喜欢父王跟前晃的……到时候，再弄几个人证，就跟圣上说，出了事跑了，后来追得紧，畏罪自杀了，最好是用吞金、自缢的方式留下全尸，这样王府的人都可以来认尸，证明你们的指证所言非虚，挂在城门口示众时人家说的，也都对得上……”
这一个思维缜密，霜霜真心的佩服了。
那头，女人也是频频点头，叹一声道：“出了事，我也是慌了神，就听信了你大哥的，没有仔细想过……”须臾又开始埋怨儿子：“你呢，能干事不来帮娘，一天到晚在外头晃悠，不是你父王去了，你还不会来了呢。”
公子沉默。
“从前我能靠着你父王，如今你父王去了，我只能靠着你大哥，可为娘心里真正想的，还是你继位……”女人话没说完，就被公子堵住了：“娘，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
女人走下座，站到公子身边，低声说了一句：“你大哥……”
公子许久不语。
女人便加重了口气道：“你当娘真的傻呀？这样事情你大哥要主事，就让他做主，他能不能当福王，还得圣上定夺，要是圣上知道他……哼哼！”女人的笑声里充满了歹毒：“我谋划了这么多年，对付一个他，还是没有问题的。”
公子沉声道：“大哥不可怕，二哥才是心腹大患。”
“你寄情山水，到现在二哥还没有把你放在心上，”女人说：“你三哥懦弱，不足未患，四哥也可以放在后一步。”
“他们都不是善茬，我们还是按兵不动吧，让他们螳螂捕蝉。”公子说：“父王丧事，恐他们会大做文章，不过多是针对大哥，我们就作壁上观，丧事过后，我还是出城去住，娘你也暂时什么都不要动作，在圣旨封王下来之前，他们都会动作的。”
“有事我会及时回来的。”公子说着，起身，又叮嘱女人：“事情就照我说的这样处理，大哥那里，你有办法让他听你的……这会其他人的意见，都不重要。”压低声音道：“今天堂上我这样一闹，他们对大哥急于掩盖真相的心思已经起疑，你尽可能把自己撇开，人前人后显得毫无主见的样子就行了。”
嗯，女人频频点头。
“来人！”公子朝外走着，喊道：“把这个丫头带回去。”
霜霜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绵软的床上，帐顶雕龙画凤，蚕丝欲遮还透，她扭头，只看见屋子中间袅袅的熏香和静默无声来去的丫环。
“她醒了！”一个丫环说着，就靠近了过来，又是喂糖水，又是擦脸，过了一会，还有郎中来把脉，一切稍停的时候，华服公子进来了，霜霜眼神骤然一紧，这不是城门口的福王五公子么？
他为什么要救我？霜霜猛地意识到，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醒了？”他坐在床头，一挥手，丫环们尽数退去，屋里只留下他柔柔的声音：“受惊了吧？”
“晋州城这段时间不太平，还要持续一阵子，你在我府里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他说，“呆在这里，你会觉得舒适的。”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何因，他对她的态度，很怪异，这是陌路相逢啊。
“你是外乡人，来晋州干什么？”他问道，眼神里没有犀利，也没有探究，似乎就是问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问题。
她垂下眼帘，不愿意回答，也不愿意面对他。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奇怪我为什么救你吧？”他轻轻一笑：“你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
听到这话，霜霜疑惑了，这后一句是前一句的答案吗？不搭界吧。总之她碰到的男人，或者说她碰到的人，都比她精明，她跟不上他们思维的节奏，算了，装死最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