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了嘉公公一眼:“今天影卫的现身时机把握得很好。”
“是,”嘉公公回道:“看上去就像黑血堡的暗卫一样。”
黑血堡,卓一凡,皇上的脸上恢复了冰山般的冷。
嘉公公近前,低声道:“黑血堡……”
“江湖上的事情,朕自有分寸。”他侧过头,“她脖子上的伤怎么样了?”
“皮外伤,包扎好了,也留下了消痕膏,不会留下疤痕。”嘉公公久在跟前侍候,自然知道皇上所想。
皇上起身,走向殿外。
“今夜就不要再去了,范钦伤得那么严重。”嘉公公眼睛里的光闪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
果然,皇上停住脚步,斜他一眼,复又抬起:“朕起驾庄和宫,去安抚一下太后。”
庄和宫里,太后已经就寝,因为冷宫动静太大,也被吵醒了,差了人去问,只说冷宫进了刺客,要取皇后的命,结果被侍卫拦下,但刺客跑了。
“还是让她住进集萃宫吧,保卫也比冷宫周全,”太后说,“眼见得就要过年了,也算添件喜事。”
“她就住冷宫挺好。”皇上漠然的口吻。
太后顿了顿,提议道:“那就让她年三十一起吃团年饭。”
“她在冷宫里过。”皇上还是没有表情,也不是商量的口气。
太后叹了口气:“那哀家去看看她。”
“让她一个人呆着,谁也不许探视。”皇上还是一贯的坚持,“朕已经说过了,让她一个人在冷宫呆一辈子。”
太后咻咻地吸了一口凉气,冷不丁问道:“那个受伤的侍卫怎么样了?”
“没什么伤。”他淡淡地说。
“冷宫安排了侍卫么?”太后的眼睛一直盯着皇上的脸,想从上面看出什么来。
“没有侍卫,只是巡防,她在里头尖叫,侍卫听见了赶过去的。”皇上说,“朕会追查,到底是什么人要刺杀皇后。”
太后的眼光莫名地躲闪了一下,幽声道:“也许,是等不及废后的人罢……”
哦,这意思,是暗示后宫妃嫔指使的?皇上冷声道:“她虽然必须在冷宫里呆一辈子,但也不能在朕手上出意外,这是父皇的礼物,就算朕讨厌得紧,也不能被人说是朕弄死了她。”
“她得好好地活着,在冷宫里。”皇上冷笑一声,起身离座。
三天之后就是腊月二十九,这三天霜霜有些难熬,不是范钦没有出现,更不是皇上也没有来,而是她不知道任何消息,范钦到底怎么样了。
他应该不会死吧?霜霜站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盛开的红梅树,摘下一朵来,扯着花瓣,一片一片,嘴里念叨:“没事,有事……”
她傻傻地咧嘴一笑,片刻又是重重的心思堆上心头。
门开了,该是宫女送晚饭过来,一般情况下,放下食盒宫女就会离开,可是脑后除了进门的声音,半天没有动静,她纳闷地回头一看,眼睛就有些发直——
带着金面具的狗皇帝!
皇上站在那里,身后是静默的一溜提着食盒的宫女。看见她回头,他径直入了屋,宫女布菜完毕,悄然退下。
他端起碗,慢慢地吃。霜霜也端起碗,不吭声往嘴巴里塞饭,眼睛却时不时地关注着他,直到他放下碗筷,她忽然问:“那天救我的侍卫死了吗?”
哦,问得这么绝,怕我起疑心啊。皇上温吞地回答:“没死,朕准备赏赐他。”
金面具转向她,口气凌厉起来,却依旧是慢吞吞的:“那么晚,他怎么会出现在冷宫?”
“我怎么知道?”她有些招架不住,头皮发麻却强自镇定,将碗筷往桌上一拍,先行发了脾气:“我死了侍卫们就都不用来冷宫了!”
这个法子好!完胜!继假借刺客喊人救伤之后,这一招,皇上还是不得不点赞。
金面具下,看不出他憋着笑,稳了声调说:“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她不语,低下头去。
“朕来陪你守岁。”他说。
这是听岔了吧?霜霜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冷冷道:“皇上有一大堆妃嫔要陪,我清静惯了。”
竟是不乐意呢。皇上“哦”了一声,就出去了。
哎呀,真是送瘟神,明天你就不要来了,什么守岁,守着你我才会死呢。霜霜抱着脑袋往床上一倒,很是郁结。
大年三十,宫里很是热闹,不过这些热闹都跟霜霜没有多大关系。从早间开始,她就一个人坐在桌前看书,晚间的食盒送进来,是两个,菜比平时多,也比平时好。她端起碗,慢慢地咀嚼,冷不丁听到一声轻笑:“跟皇上吃饭的时候有这么斯文么?”
范钦!她一回头,嗔怪到:“你还舍得来看我?!”
“我还没吃饭呢。”范钦大咧咧地坐下,“皇上许我多休息几天,可节前就是事多,不来也不行,今天侍卫都到了,反倒没我什么事了,抽空过来看看你。”
“你没事了吧?”她一双眼,骨碌碌地在他身上打转。
他端起碗,不客气地扒满一口,说:“也没刺中要害,就是出了点血,养几天,就好了。”
“皇上赏了好多药材,还有黄金,说是救皇后有功。”范钦吧唧着嘴,“你还别说,我觉得这皇帝吧,其实对你挺好的。”
切——她拖出一个长音:“你吃吧,有吃还堵不住嘴巴。”
他还真是饿了,三下两下就吃完一碗,又来一碗。
她看着他吃,脱口而出:“我怎么觉得,我们两个现在这样吃饭,就如同我和皇帝同桌吃饭一样,只不过,我成了皇帝,吃得温吞,你就是我,吃得脸都看不见了。”
“皇帝?他可不能我这样吃饭,早上他陪各大世家的族长,中午陪各国使臣,晚上陪太后和妃嫔们,说是各种山珍海味,其实吃到嘴里,如同嚼蜡。”范钦摇头,“没意思。”
“哈哈!”霜霜笑道,“瞧你,说得跟真的似的,还如同嚼蜡呢,皇帝嘴里的味道你知道?”
“那是,我不知道,我猜的。”范钦说,“就是觉得那些场合无聊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