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下意识提醒自己,尽量只去看她好看的这一半边脸,这样便顺眼了许多。
女子缓缓道:“我就是这轿子的灵。我原本是太行山里的一块仙木,是广陵君把我打造成如今这个样子的。”
原来她便是这红轿……
一时间,千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既震惊,又觉得叹服。
怪不得第一眼见到这顶轿子就觉得与众不同,原来她也是灵!
“你找我做甚?”千雪感觉出她很谨慎,声音也压得极低,推测可能是她故意背着广陵君偷摸找她的。
既然是偷摸,那肯定有企图。
果不其然,青色胎记的女子俯身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说:“你不是缺魂么?我将我的魂给你可好?”
千雪猛然一惊:怎么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魂主动让出来给别人?
更何况,还是跟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愿意把魂给你?”胎记女子面上的笑容僵住,很快变成了另外一幅生无可恋的面目:“因为广陵君喜欢的是你,即便是我陪伴了他几千年,他心中仍然没有我半点影子。”
“若是我将魂给你,至少,能在你身上,与你一道感受到他的些许爱意。”
说着说着,她眼中流淌出的情绪越变越悲伤,仿佛在追忆着一段痛不欲生的往事。
世上的女子,痴情者众,但像她这般几万年无怨无悔守着同一个男子的,又有几人。
况且,她竟然还为了这个眼中根本就没有她的男子将自己的魂给别人。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你愿意吗?我将我的魂给你。”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满含期待地望着千雪。
千雪心中很矛盾。
若是接受了别人的魂魄,那她还是她自己吗?
会不会跟当初她们姐妹二人魂魄同体时的感受一样?
胎记女子喜欢的是广陵君,而千雪喜欢的是赵凌。
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组合在一起,会是怎样的纠结矛盾?
犹豫间,千雪感觉自己的魂魄正被人用强力吸出,整个形态都变了样。
先前还能有个完整的人形,此刻已经被拉成了长长一条。
而胎记女子的表情变得分外狰狞,她扬起的嘴角,流露出的是说不出的阴邪。
“你这是作甚?”千雪莫名紧张起来。
女子嘴角微微一斜:“让我变成你啊,片刻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玉儿了。哈哈哈……”
可能是太过兴奋,她有些忘形。
甚至本就丑陋不堪的面部都因此而变得更加扭曲起来。
千雪虽然在灵魂状态下丧失了五感,但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魂魄真在不断分散、碎裂。
那是一种极度清晰,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的,无奈的感受。
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等待着屠夫对她命运安排。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千雪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踏实感觉,先前的恐惧一扫而空,甚至很期待看见这个声音背后的那个身影。
红轿女子瞳孔猛然一缩,惊惧地松开了手,低着头向后退了一步。
“广陵君,你醒了。”她声音压得极低,甚至有些颤抖。
广陵君额上挂着汗,目光中七分愤怒,三分不解。
他伸手用力推开她,全部的目光锁定在千雪正在消散的魂魄碎片上。
越看,眼中的怒火就越烧越旺。
直到转化成咬牙切齿:“夏姬,不要以为,你给我提供了暂时的集魂之所,我就不敢动你。”
他咬着的嘴唇渗出了血丝,仿佛像要将红轿女子吞进去一般。
原来红轿女子的名字叫做夏姬。
如此妖娆多情的名字,偏偏配了副不怎么好看的容颜,还生了副极其恶毒的心肠。
造物主,当真是喜欢弄人。
夏姬果真是极其喜欢广陵君的,从她仰视他又惧怕他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得出。
不论广陵君如何说她,她一个字都不吭声,直到广陵君气焰都消了下去,她才默默地遁了。
广陵君轻手轻脚地将千雪重新放回瓶中。
“让你受苦了,玉儿。”他眼中含着几分愧疚,当面对她时却是满脸的温柔。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忖什么。
半晌之后,他又说:“玉儿,看来此地不宜久留,我还是让你回到你自己的肉身中去吧。天玄学院虽没什么了不得的厉害功法,但我目前还不能长时间离开这红轿,很难时时刻刻保护着你。”
“那里,至少是目前的天地间最为安全的位置。”
接着,他双手合圆,像是在*塑造一件艺术品。
千雪感觉自己身上有股强大的力量撮合着,慢慢地又恢复成了本来的面貌。
“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广陵君合上了琉璃瓶盖。
千雪眼前再次一黑,混天暗地的眩晕之后,眼前又是一片光亮。
熟悉的七彩悬光围绕在琉璃瓶身的周围。
这不是梦罗带她来,并且杀死她的位置么?
看来广陵君没有骗她,他要将她的魂魄重新归还会她的肉体了。
从他指缝间,她恍恍惚惚地看清了外面的境况,也看到了他脸上重新升腾起的愤怒。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千雪躺在地上的尸身。
但那具尸身却早已不是先前的形容了。
千雪的脸上不知被谁用锋利的武器化了很深很深的两道口子,还有脖子上,锁骨上……
所有曾经千雪会引以为傲的,认为自己生的漂亮的部位,全部被人毁了。
虽说魂魄并不能感觉到疼痛,但眼看着自己的肉身被人这般糟践,千雪心中既愤怒又悲伤。
“夏姬!”
广陵君的双拳握拢,卡擦作响,口中憋出这两个字时,眼中已经燃烧成了燎原的烈火。
“噼噼啪啪”
只听得几声尖锐的炸响,电光石火之间,七色悬光之中烟雾寥寥。
待烟雾都散去,千雪听见女子悲惨的呜咽声,循声望去,那从前幔帐寥落的红轿子以变得外观残破不堪。
“我说过,叫你别动她!”广陵君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时,似乎怒气已经消去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