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知道，顾小侯不会同意的。
他本就无心朝堂，否则这些年来亦不会对外宣称自己身体抱恙。
不过无心归无心，谋逆的事情，他绝对做不来。
果然，顾小侯没有回应那杯酒，他立刻起身告辞了。
我随着他转身之际，却再次被太子叫住。
“看来顾郎是觉得我的条件不够诱人了？”太子顿了顿，接着道：“那本殿今日便让你看看本殿的诚意。”
说着，他抬手指向了我，厉声道：“顾郎，你可知道，你被江家这两个小女娘骗了？你身边的，是江家的一个下人啊！”
“若是你愿意，今日我便拿出江家结党营私的证据，灭了江家满门，给你顾家十万破甲军，助助兴！”
身后的江雪宁愤愤地撤下了自己的面纱，一巴掌甩在了太子的脸上。
“你这是何意？若不是我父亲一路对你的鼎力支持，你又怎能走到今天？”
太子盘了盘拇指上的扳指，反身一巴掌将江雪宁打翻在地。
“贱婢！还真是反了你了？”
“当初，可是你自己用你父亲的支持，才勉强爬上了本殿的床！于本殿来讲，你就是一个甩也甩不掉的累赘！”
江雪宁捂着脸，满脸震惊地望着太子。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一片真心，会落得如此下场。
太子在我与顾小侯的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他抽出腰间的软鞭，一下一下重重地落在江雪宁的身上。
嘴里还不断地骂道：“你这贱人！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
我看得透彻。
太子是在对顾小侯表真心。
只要顾小侯愿意，他现在就可以灭了江家满门。
我冷冷地在旁看着。
顾小侯也是。
在江雪宁的数十声哀嚎下，太子终于停了手。
顾小侯请咳了几声，开口道：“方才我未来得及告诉殿下，臣很满意臣的妻子，臣愿意与她携手共度一生。”
说着，他拉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江雪宁哀怨的目光瞪得我发毛。
可我很快爽朗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曾经受过的苦，都要让江雪宁加倍回来。
那天的宴席不欢而散了。
太子愤愤离场，且懒得带走奄奄一息的江雪宁。
不过他本以为江雪宁会自己乖乖地回到东宫，却不曾想江雪宁来到了我这里。
此刻，满身狼狈的江雪宁瘫跪在我面前。
她的裤腿上满是泥泞，倒像是一路爬来的。
我冷眼望着她，心里好不快活。
江雪宁最见不得的，便是我这副得意的样子。
每每我有什么地方超过了她，她就会嫉妒得发狂，然后加倍折磨我。
她仍是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口吻，不过她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
“江涟漪，你是忘了尊卑吗？”
我笑了。
可如今的一切，都是江雪宁主动拱手于我的。
下一秒，她却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她狼狈的，可怜的，哀求着抓住我的衣角，不住地流泪。
“求你了，我们换回来吧，我不用你替嫁了……”
“你这般优秀，太子一定会喜欢你的……”
“可我不是你，他嫌弃我不通诗书，嫌弃我毛手毛脚，便纵容旁人日日欺辱我……”
“这一回，你来替我吧，他喜欢的人是你啊……”
8
我望着她，眼里满是震惊。
因为我从未想到，会有人蠢到如此境界。
当日太子愿意接近我，并非喜欢我，而是想通过江家嫡女的身份，获得父亲的支持罢了。
如今太子有了父亲结党营私的证据，自然可以将父亲拿捏于股掌之中。
他便再也不需要江家了。
而江雪宁，已经成了一枚无用的棋子。
若是她肯嫁给顾小侯，继续替太子做事，说不定太子如今还会高看她几眼罢。
可惜，江雪宁还是太过心急了。
我甩开了她的手，将自己的金丝绣鞋踩在了她的脸上。
像曾经她无数次这般对我一样。
我冷声开口：“哪里来的下贱丫鬟？我与夫君情真意切，两情相悦，何来替嫁一说呢？”
江雪宁茫然地盯着我。
我看着她，接着道：“嫡姐，你的春秋大梦，该醒了。”
那夜江雪宁生生赖在了柴房不肯走。
我也没有赶尽杀绝。
因为于我来说，她还有最后一丝作用。
次日，她又跪在院子里求我。
我道：“若你不想死在东宫，便听我的。”
江雪宁顿时小鸡啄米般点起了头。
我向一旁顾小侯点头示意，附在她耳边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诚然，我的目的是为小娘报仇，所以江家上下，一个都跑不了。
而顾小侯则是要除掉太子，完成家族使命。
于是，我们设计让江雪宁回去传话，拿到父亲结党营私的证据。
诓了太子后，江雪宁再由顾小侯带到朝堂上，向陛下回话。
不过，我只对江雪宁道：“你回去对太子殿下说，顾郎君愿意，你便能活下来。”
事实证明，江雪宁真的活下来了。
太子因为格外高兴，也没有让她继续吃鞭子。
江雪宁暗中回来与我报信时，太子已经将父亲结党营私的证据递了上去。
可笑的是，她还以为我救了她的命。
我的确不是什么圣母，更不会对江家人心慈手软。
因为每每想到我和小娘境遇，自己都会痛心疾首。
我小娘生得极美，可却在荒山上，被狼吃得连骨头不剩。
半晌，朝堂上的消息传回来后，我故意让人在江雪宁面前宣读了。
她瘫倒在地，模样有些癫狂。
突然，她发疯似的朝我扑过来，试图撕咬着我，嘴里不断骂着：“你这个贱人！你存心害我……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江家的丧门星！”
可惜，我周围的人牢牢按住了江雪宁。
她与我近在咫尺，却伤不到我半分。
我戏谑地望着她，悠悠开口道：“姐姐先别急啊，我给你留了一条后路。”
“只要你去朝堂上揭发太子想要谋逆的事情，便能为江家求得一线生机。”
江雪宁愤愤地望着我，眼底流下一丝血泪。
她几乎是咬着牙开口道：“可陛下凭什么信我？”
我笑着回应道：“你是太子殿下的枕边人，陛下自然会信。”
便是陛下不信也无妨，只要让陛下起了疑心就好。
有了疑心，太子倒台，是迟早的事情。
9
江雪宁听从了我的安排。
顾小侯将她带去了朝堂上。
可还不等江雪宁说完，太子便狰狞地打断道：“你这个贱人！竟敢污蔑本殿！”
他说着，直接将匕首插进了江雪宁的后心。
可这样的行为，却恰恰证实了一切。
陛下拧紧了眉头。
我只觉得江雪宁死得太痛快了。
不过我本来也没有给她留下活路。
除了被太子于高堂上刺死，便是会被诛九族一并带走。
总归都是死。
不过也许死在心上人的手里，更令她绝望吧。
那日过后，太子便被禁了足。
陛下暗中拿回了他手中的权势，让他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太子。
顾小侯说，不过是念及父子情深罢了。
我靠在桌角，有些疲惫。
顾小侯便顺势将我揽到了怀里。
他略微粗糙的指腹抚上了我脖颈处的那道疤痕。
我仰头笑了笑，道：“早就不疼了。”
……
大夫人被斩首那日，我立在人群中，冷冷地望着她。
她试图伸手，大约是在示意我为她求求情。
我直接转过了头，望向了小娘坟墓的方向。
“小娘，女儿终于给您报仇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