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老宅，后院书房。
沉重的木门紧闭，隔绝一切。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霍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布满皱纹的脸上因盛怒而显得格外威严，紧握着龙头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
霍司毓直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
他脸上却是一副混不吝满不在乎的神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霍景珩则身姿笔挺地站在一旁，面色冷峻，下颌线紧绷，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气。
发生了这样的事，霍老爷子正在气头上，即便是霍景珩从进来到现在都没给过好脸色。
“孽障！你这个孽障！”霍老爷子终于爆发，猛地将拐杖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书房里，“霍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说！你为什么要去碰那种脏东西？！啊？！”
霍司毓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暴怒的爷爷一眼，甚至还扯了扯嘴角，语气轻佻：“至于么？我碰的那点不过是小儿科，玩玩而已。怎么个个都跟天塌了似的？好像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这话如同火星掉进了炸药桶！
霍景珩眼底瞬间翻涌起骇人的风暴，他想也没想，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霍司毓的胸口！
“砰！”
霍司毓被他毫不留情一脚直接踹翻在地。
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仰起头，眼神疯狂地看向霍景珩，用手指着自己刚才被踹的地方，挑衅地叫嚣：“来啊！大哥！朝这儿！再踹狠点！最好再多断我几根肋骨！让我好好长长记性！哈哈哈！”
霍景珩被他这不知死活的态度彻底激怒，额角青筋跳动，凝聚着更大力道的脚再次抬起——
“景珩！你在干什么？！”霍老爷子厉声喝止。
霍景珩动作僵住，缓缓放下脚，双手紧握成拳背在身后，身板挺得笔直，声音冰冷如铁：“爷爷，我在替霍家清理门户，处置这个败坏门风的余孽！”
“余孽？！”霍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连连用拐杖捶打着地面，“你骂谁是余孽？！他再不成器，也是你弟弟！身上流着霍家的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之前在外面你已经动过手了，现在当着我的面还要动手，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死了吗？！”
霍景珩紧抿着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是。”
霍老爷子看着霍景珩倔强冷硬的侧脸，又看了看地上不知悔改的霍司毓，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回椅子里。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二叔霍起年，瞅准时机跳了出来。
他一脸痛心疾首，指着霍景珩指责道：“爸！要我说，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景珩这个做大哥的没有把弟弟带好！司毓多乖的一个孩子，肯定是交了坏朋友才一时糊涂！可景珩呢？作为霍家的嫡长孙，非但没有起到表率作用，对弟弟更是缺乏最基本的耐心和教导！弟弟犯了错，他不想着如何引导挽救，只会一味地怪罪，甚至还下如此重手！他这是打算把人活活打死才肯罢休吗？！”
霍景珩猛地转头，眸色阴鸷恐怖，死死盯住霍起年：“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觉得司毓这次犯下的，还是无足轻重的小错？”
霍起年目光闪烁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沉默不语的霍老爷子，见老爷子没有反驳，顿时底气足了起来，猛地一拍旁边的茶几，震得茶杯哐当作响：“没错！在我看来就是小事！司毓是初犯，肯定是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坏了！你这个做大哥的监管不力，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他将脏水引回霍景珩身上。
霍老爷子依旧沉默着，浑浊的眼睛半阖着，默认了霍起年的说法。
霍景珩还想解释：“爷爷，那种东西一旦沾上……”
“够了！”霍起年粗暴地打断他，“碰了就碰了！我儿子肯定不知道那东西的危害！现在知道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碰了！你就别揪着不放了！反而你对自己亲弟弟下这么重的手这件事，必须给我们二房一个说法！”
他转向霍老爷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爸！您看看！这难道不是手足相残吗？！今天景珩能为这点‘小事’把司毓往死里打，明天他就敢为别的要了司毓的命啊！”
“手足相残”这四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霍老爷子内心最深处的旧伤疤。
他年轻时经历的兄弟阋墙瞬间涌上心头，那是他一生都不愿回顾的痛楚。
“闭嘴！”霍老爷子猛地睁开眼，对着霍起年厉声呵斥，脸色铁青，“你自己后院起火管不好，教出这么个混账东西，还有脸在这里推卸责任？！给我滚下去！带着这个孽障，滚！”
霍起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终悻悻地住了口，狠狠瞪了霍景珩一眼，上前扶起还在嘿嘿傻笑的霍司毓，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书房。
霍景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内心一片冰冷复杂。
他看得分明，爷爷表面上是在责骂二叔，实际上不过是找个台阶给对方下，最终还是偏心。
这样的戏码，他从小到大，已经见过太多次了。
书房里只剩下祖孙二人。
霍老爷子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他撑着拐杖站起身，走到霍景珩面前，语气沉重：
“景珩啊，爷爷知道，你做事有分寸，一心为了霍家。司毓是不成器，该打该罚，爷爷不拦着你。
但是，手段不要太激烈。
他终究是你弟弟，是你在世上最亲的手足之一。
霍家树大招风，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不能自己先乱起来，让人看了笑话，钻了空子。
一家人，关起门来，有什么不能慢慢教的？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爷爷老了，只希望看到你们兄弟和睦，霍家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