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谢谢你来看我。”病房里阳光斜照，施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努力扬起笑容。
林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个苹果和一把小刀。他低着头，动作细致地削着果皮。
林宁是今天刚从北京飞回杭州的，航班延误了近两个小时，落地后连酒店都没去，直接打车来了医院。
“我想吃苹果很久了，都没人给我削。”施英靠在床头，望着他手上的动作，轻声笑道。
“现在吃吧。”林宁没抬头，“护士说，今晚八点后需要禁食。”
施英轻笑出声：“学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他没答，只是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递过去。
她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真甜。不过，”她顿了顿，目光轻轻落在他脸上，“学长削过的苹果，好像更甜一点。”
“别开玩笑了。”林宁皱了皱眉，但片刻后，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明天的手术……怕吗？”
明天是神经修复的关键手术，医生会在她已经固定的脊柱中进一步松解受压的神经束，尝试重建部分运动信号通路。手术风险极高，结果将直接决定她余生能否站立。
施英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林宁心头一震，那天地铁站塌陷的场景再度浮现眼前，他至今还记得施英倒下时的眼神，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平静的决然。
“你不该那样的……”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发涩，“我不值得你做到这一步。”
施英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我不后悔，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
林宁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那圈完整未断的苹果皮。病房里一时安静，只有远处走廊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见他不语，施英收回视线，又问：“学长，你在北京，还习惯吗？”她顿了顿，嘴角微扬，眼里亮起星光：“我听说了，周老师对你评价很高。”
“不过，其实……我一点都不意外。”她笑得像在讲述一个早已写好的结局，“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林宁看到施英明亮的眼眸，仿佛从他们初遇那一刻起，她就已看见他穿越迷雾，走向未来。
施英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林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一声。手机正放在她的床头，屏幕亮起的瞬间，施英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落了上去，发信人那一行字清晰映入眼帘：苏怀怡。
看到这个名字，施英的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
林宁自然地拿起手机，低头凝视着屏幕，他看了一会儿，指尖轻点，显然是在回复消息。
施英看着林宁回复时微垂的眼睫，嘴角那抹笑意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她默默等着，直到他放下手机，才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气，“学长，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林宁抬起头，眼中带着不解。
施英深吸一口气，终于轻声开口：“你……见过苏怀怡了吧……”
林宁明白了施英的意思，其实，从林宁见到苏怀怡后没多久，就已经想明白，施英一直以来的举止、风格，都是在精心地模仿她。
“嗯。”林宁开口，语气尽量平静，“我和苏怀怡现在有项目上的合作。”
林宁没说的是，他目前参与的子课题，苏怀怡也是核心成员，每周组会，他们都要对接数据与推导逻辑。
“她……怎么样？”施英低声问道，依旧低着头。
“她很强。”林宁说道，“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对理论的直觉很敏锐。”
“真好......”施英轻声说道。
其实，施英早就开始后悔，后悔自己当初这么彻底地模仿苏怀怡。
那时，施英刚发现林宁竟然和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呼吸着同样的空气，走在同一条街道上，心底涌起一份难以抑制的悸动。正是这份藏不住的兴奋与冲动，才让她一次次忍不住靠近。
施英曾以为，只要变成那个林宁可能会喜欢的人，就能靠近他，留住他。
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自卑。
施英不知道苏怀怡究竟哪一点打动了林宁，她不敢赌。她只能拼命抹去自己的痕迹，把自己雕琢成一个更“合适”的模样。
那时施英以为，林宁不会再遇见苏怀怡。
他们早就没了清华那个相同的轨道，就算未来再见，也该是很多年以后了。而她计划在短期内向林宁求婚，赶在一切变数发生之前，把关系定下。
施英没料到，苏怀怡会在博士没毕业时就强烈要求加入至理研究所，还因为研究方向契合，直接进入了林宁所在的项目组。
命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揭开了她精心掩藏的真相。
“学长，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施英抬起头，挤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刚坐完飞机，一路奔波，肯定很累了。”
她声音轻柔，像在体贴，却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真的很谢谢你特地来看我。不过我这边挺好的，护士照顾得很周到，等会儿还有朋友要来探望，不会冷清的。”
施英不能再留他了，她害怕再聊下去，会听到更多林宁与苏怀怡共事的细节，每多听一句，都像在提醒她，自己不过是一个拙劣的赝品。
此刻情绪的波动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至少现在，她还保有一点，假装体面的力气。
“好。”林宁起身将椅子轻轻推回原位，“好好休息，明天手术，我会再来。”
他从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床头旁堆着几份包装考究的礼物，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林宁能猜到这是谁送来的，刚刚护士闲聊，也提到过一个光头男人，但是林宁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