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关购物中心三楼，一家奶茶店的靠窗角落，苏怀怡和林宁面对面坐着。
玻璃窗外人来人往，而他们之间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默。
苏怀怡和林宁因参与同一个项目而逐渐熟识，她时不时会约林宁讨论工作，但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私下见面。
“我要走了。”苏怀怡忽然开口。
“啊？”林宁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这么突然？”
现在项目还没有收尾，苏怀怡走得似乎有些不合适。
“嗯。”苏怀怡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轻轻吹了口气，抿了一口温热的奶茶，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上，“你呢？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林宁沉默了一瞬，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先待着吧。”
除了至理，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在这里，他至少能做真正热爱的物理，不必为生计所困。在这个现实与理想不断撕扯的世界里，至理几乎是唯一能让他安心沉入思考的孤岛。
况且，林宁已经看见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门后是前所未见的宇宙图景，某种更宏大的东西正在浮现。
周昭在三天前回复了林宁，而郑明远的论文也让林宁更坚信自己的判断。
苏怀怡望向林宁疲惫的双眼，“就这样一直做下去？你真的相信宋维洲的故事吗？”
苏怀怡没有见过宋维洲。
原本，宋维洲和苏怀怡因王宁而相识，因王宁而走近，甚至一度建立起某种微妙的信任。可如今，王宁从未走进苏怀怡的生活，那段关系的纽带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们之间也便没了来往的理由。
见林宁没有回答，苏怀怡轻声说道：“你的能力很强，天赋也很好。如果走上一条更主流的科研道路，应该有更大的成就。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清华或者中科院的老师，重新读博，好好做研究。”
“不用了。”林宁轻轻摇头，语气平静。
他当然知道苏怀怡是一片好意。像她这样出身优渥、学术路径清晰的博士，一路走来都是阳光大道，导师名望显赫，资源触手可及。她可以轻描淡写地说“重新读博”，因为她从未真正站在悬崖边上，经历生活的窒息感。
“你在这里，真的是浪费时间，至理......”苏怀怡眼中带着不甘与惋惜，仍想将他拉回她所熟悉的那条正统之路，
见苏怀怡还想劝他，林宁忽然抬眼，打断了她，“你当初，为什么来至理？”
其实，在平时的接触中，林宁已经隐隐感觉到，苏怀怡根本就不相信宋维洲的故事。林宁原本以为，宋维洲只会允许完全信任他的人进入核心团队。
苏怀怡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她的招募者，是她读博时的同学。而那人，原本应该是王宁的室友。
当初，对方告诉她宋维洲的故事时，她只觉得荒诞不经。可那人给了她一个关于高能物理前沿的推演方向，出于职业本能，苏怀怡抱着怀疑的态度开始了验算，可随着推导深入，结果却让她震惊。
从那以后，苏怀怡就开始好奇，在咨询了一位长者的意见后，她强烈要求加入至理高能研究所。
此时，林宁没有察觉到，苏怀怡嘴角的笑容有些不自然，目光也在林宁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两人陷入了沉默，林宁有些不自在，目光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试图打破这令人尴尬的静默。
可他刚一转头，就看到了对面饰品店的橱窗里，有一条静静躺在深红丝绒上的手链。
那是一条太阳图案的手链，金质的链条上镶嵌着一圈细密的黄水晶，中央的太阳纹饰以红玛瑙勾边，阳光流转时，仿佛真有一缕光在跃动。
林宁盯着看了几秒，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学长？”
林宁闻声回头，整个人一怔，站在几步之外的，竟然是施英。
“你……来北京了？”林宁语气里满是惊讶。
“对呀，”施英依旧笑着，声音轻快，“来研究所看看。”
原本，施英是想给林宁一个惊喜。
今天一早从杭州飞来，没提前告诉他，打算先在研究所附近逛一逛，午饭后再去办公室找他。她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随后在靠窗的休息区坐下，可余光一瞥，她看见了他们，林宁和苏怀怡，面对面坐在奶茶店。
施英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轻声交谈，偶尔欢笑，半个多小时，心渐渐沉重。
她本想转身离开，装作从未见过这一幕，可脚步却像被钉住。
最终，施英还是走了过来。
原本自己就是靠着模仿苏怀怡的痕迹，才得以走进林宁的生活。那些并肩的时光，从一开始，就浸着不属于她的影子。
此刻，看着林宁与真正的苏怀怡坐在一起，身影相映，就像是命运终于回到了它应有的轨道，施英忽然感到一种释然。
她尊重林宁的选择，也尊重那条被她强行闯入的命运之河。
上前打一声招呼，不是为了挽留，而是为自己的这段心事画上句点，也是对他们未来的祝福。
只是她的胸口闷得发疼，藏在风衣口袋里的手，也早已攥得发白。
“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没打扰你们吧？”她依旧笑着，“要不我先回研究所了，正好还有点事。”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
林宁望着施英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动，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站起身，对苏怀怡说道，声音微紧：“不好意思，我......”
苏怀怡坐在原地，目光落在施英的背影上，眼神眼神微黯，心底掠过一阵失落，“没事，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也该走了。”
“那好，我们有时间再约。”林宁点了点头，没有挽留，快步走进那家珠宝店。
苏怀怡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后。透过橱窗，她看见他正对柜员低声说着什么，随后取出那条太阳图案的手链，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完成了付款。
她静静看着，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哪还有什么机会再约呢。”苏怀怡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而林宁没有再回头，转身抓起那条手链，推开店门便追了出去。
商场中庭的光影交错，人群如潮水般流动。他穿过匆匆行人，在即将被人群吞没的瞬间，终于赶上了施英。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那条还带着体温的太阳手链轻轻塞进她掌心。
施英怔住，错愕地抬头。
林宁看着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心底准备多日的告白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