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倩再回过电话去的时候，沈默一直没接。
叫的车要十多分钟才到。为了快点到宠物医院，文倩定位到后门，她需要在零下七度站上十多分钟。生活总是好像一件处处透风的棉袄，遮了这边那边又漏了，刚才在查垃圾桶的那一瞬间，她简直像是名侦探柯南，可又怎样，终究还是一个顾不上家的寒夜打工人。
比在零下七度站上十多分钟更惨的是，最后一分钟时，车主取消订单了。
文倩气得捏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能打向哪里。打过去骂一顿的话，只会更消耗自己的热量和手机电量。碰巧此时一个人把单车停在了路边。文倩寻思了一下，把心一横，扫了这辆车，在寒风中向宠物医院骑去。
快骑到宠物医院附近的时候，文倩的心一路下沉，这家号称24小时营业的医院此刻只亮了一个招牌，整个店面里面都是黑的。文倩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只见到处都关灯了，只有前台一个小夜灯和路尽头一个走廊灯，莫名阴森。
“小柯！宝宝！”文倩希望小柯能够回应两声。
“有人吗？”文倩再喊，却只听到自己的回音。
文倩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发现走廊灯的那个位置的房间亮着个小灯，显示着“手术中”。
此刻文倩真的想给自己俩大嘴巴。
她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来这家小诊所，还把小柯交给素昧平生的沈默。就算做手术也不能在这儿啊！
她真搞不懂自己，明明都是打算辞职了，为什么今天还要这么拼，如果小柯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也就是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的生活原来一直在靠小柯支撑。月子中心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工作侵占了她的全部生活，这份工作消耗了她太多热情的笑脸，她每时每刻都在向外界输出情绪价值，却得不到任何补给。要不是每天回家后小柯死皮赖脸，撒娇卖萌，让她原地回血，不然她怎能做到第二天继续面带笑容地出去谋生。
可自打小柯怀孕以来，这个能量的天平已经失衡了，文倩的能量已经告急，走到了情绪破产的边缘。那份辞职报告并非文倩为了小柯做的冲动决定，而是她在崩溃中做出的自救选择。
此刻她就像一个煎熬的母亲。她想按旁边的门铃，又怕里面正在进行精密的操作，她按铃会打扰到手术进程。
就这样焦灼地等待了几分钟后，文倩突然闪过一念。就算这医院不正规，那也不可能在不通知家属的情况下进行手术。就算当时是急救的情况，那总会第一时间联系自己。毕竟医院的人最关心的是手术费谁来出啊。
文倩一想到生意经，智商就上线了，一下子按下了门铃。
只听嘎达一声，穿着防护服的沈默抱着小柯打开了门。
文倩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在发抖。如果小柯手术成功，应该是静静躺在病床上观察，不应该是被抱在手上的，难道……
“小柯怎么了？”文倩问。
还没等沈默解释，小柯已经哼了一声，继续紧紧抓住沈默的两个胳膊。文倩长舒一口气。
此时露娜从后面的住院处查房回来，连忙告诉文倩：“你女儿没事儿，一点点细菌感染，我给她挂了点头孢。她是不是特别怕热啊？我们整个走廊都是二十六度恒温，没办法，我们想到手术室温度低一点儿，就让枸杞爸抱她进去了。”
文倩这才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
“你怎么穿着防护服？”文倩问沈默。
“你女儿又吐了他一身，我就给他找了件衣服挡着点儿。”露娜说。
文倩更是内疚，想接过小柯，但小柯还是紧紧抓住沈默不松手。它一定是因为文倩在它生病时走开而玻璃心了。它自打怀孕，再没哄过文倩，一言不合就跟文倩冷战，文倩也是束手无策。
沈默给文倩指了指旁边的兜子，里面是小柯的药，然后给文倩交待了服药方法，以及喂水喂食的方法。说完之后，沈默自己都觉得实现不了：“明天，有人照看它吗？”
“我。”文倩有气无力说道。
“我打算辞职了。”文倩看到沈默疑问的表情，伤感地说。
沈默没想到文倩这么刚，居然要辞职？
“因为工作不好干，有人拿刀砍你？”沈默问。
“想什么呢？谁工作的时候还不被人威胁两句了？我工资那么高，受点气也没什么。可是小柯更需要我。”文倩心有不甘地说道。
“你先等等……要是你觉得我还可以的话，我先来照顾它吧。”沈默犹豫了一下道。
文倩没想到沈默会这样说，一时愣了。
“你怎么改主意了？”
“没怎么，我之前有个工作是下午要去，改成晚上了，我时间应该和你刚好错开，可以照顾。”其实沈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答应，就说了自己换班的理由。
“那个，你付费的事情，还是不变吧？今天这个忙算我赠送的。”见文倩不吭声了，怕对方误会什么，沈默赶紧补了一句。
“不变不变。你出力我出钱，咱说好的。那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了。”原来沈默是需要钱——这个理由比什么都靠谱，他要是说什么良心发现，文倩反倒要担心他一言不合就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