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神!”“厨界之光!”“神颜!”
在店里忙了一天的文倩刚躲到办公室打开手机直播,就被一阵弹幕刷屏了。弹幕散去之后,文倩终于看清,群众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夸的就是沈默啊。文倩赶快给那些夸沈默的弹幕挨个点赞。
“新中式厨艺大赛”的入围赛今日终于开赛。这些日子来,文倩坚信,以沈默的天赋,如果不能入围,那这比赛绝对有黑幕。
此时,第一道菜的比拼环节刚刚结束,沈默的紫苏烤鸡得到了9.2分,位列第五名。这道菜的色、香、味三个标准中的“色”由于过于朴素而扣了0.8分。
“哼,中餐净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文倩把这个评论打在公屏上。方才她看到“色”这一栏得到满分的菜品都是些“松鹤延年”、“龙腾虎跃”之类的跟雕塑一样的“国菜”,觉得没有丝毫新意可言。
此时镜头刚好给到正在制作第二道菜“龙吟豆腐”的沈默。自打镜头给到他之后,就再没挪开过。几个机位同时给了沈默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摄,仿佛忘记了其他参赛成员的存在。号称别人盯着自己做菜会手抖的沈默,大概并不知道镜头都找上了自己,正自信满满地切着那朵细如发丝的豆腐花。
可能是陈彬今天设计得造型特别适合他,戴着高高的厨师帽,穿着制服的沈默,显得身材修长,还有点儿像木村拓哉……
沈默切完文思豆腐后,主持人恰到好处地拿来了一根细针,递给沈默。只见沈默用他那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根细若发丝的豆腐丝,轻轻地穿过了针眼。
“大伙儿看啊,这位沈大厨切的豆腐,像头发一样细,细到可以穿过针眼!这么柔软的豆腐,穿过针眼都没断!刀工出神入化!”主持人在一旁解说道。观众席一阵惊呼。弹幕又是一阵刷屏,“这是人做吗?”“神仙下凡!”
沈默不苟言笑地将那团切好的豆腐托起。这时候,除了文倩,没人知道这一团软软的白色的东西一会儿会震惊全场。
文倩赶紧发下弹幕:“前方高能预警!!!!”
特写镜头再次给到沈默的指尖,只见那团白色的雪一接触到清水,便开始绽放,一瞬间开出一朵千丝万缕的金丝菊。尽管这是文倩第二次看见了,可是通过高清的镜头,这一过程变得比肉眼可见得更加震撼。
弹幕再度把屏幕一层层叠住,文倩忍不住为沈默感到骄傲。不用说,这道菜从各个维度都无可指摘,得到了评委的满分10分。
第三道菜是蚵仔煎,沈默做得气定神闲。毕竟这道菜早已得到了冯煜的肯定。蛋饼出锅了之后,沈默不经意地向镜头瞥了一眼,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坏笑。文倩的心突然“突突”地跳了起来。沈默经常那样看自己,他知道自己正在屏幕前看着吗?
弹幕又是一阵激动,“啊,那一笑笑到我心里去了”“我要给你当老婆,天天吃你做的菜,看到你的笑”……文倩本来在依次给弹幕点赞,看到“当老婆”那条,一下愣住。
比赛结束,沈默果然是入围的十个人之一,总排名第三。方才的蚵仔煎竟然得到了9.8分,这让文倩不禁有些激动。毕竟说起来蚵仔煎和龙吟豆腐都有自己的贡献呀。
比赛结束后,各路饭局都对他发出邀请,但他并无应酬的心情,匆匆离开了。
推开门,屋里乌漆嘛黑的,突然——
“生日快乐!祝贺你成功入围!”餐桌前有莹莹烛光,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插满蜡烛的大蛋糕。烛光后面,文倩一手搂着枸杞,一手搂着小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看到沈默愣愣的没有反应,文倩笑道,“你不会也忘了自己生日了吧?我昨天还是看到‘生日提醒’才知道的。今天还是枸杞八个月生日。我专门订了一个狗狗和人类都可以吃的蛋糕!你今天不用做狗饭啦!”
沈默愈发局促起来,“那个,我头上都是发胶,脸上还有妆,我先去洗个澡。”文倩点点头,很理解地在桌前倒了两杯小酒等他。
也许是发胶和妆容太难卸了吧,沈默很久才从浴室出来,头发都塌下来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文倩笑盈盈地举杯道,“祝贺你又大了一岁,我又老一岁。”
沈默微笑了一下,同她碰杯,却什么话都没说。今晚沈默的话格外少,文倩猜测他是比赛太投入,压力又大,累的。
饭后文倩安排“一家四口”一起看《忠犬八公》。看着小柯和枸杞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样子,文倩觉得今天挺完美的。
沈默入围了,文倩比自己得奖了还高兴。以往每年她都是自己一人过生日,她的生日总是恰逢一年中黑暗最长的日子前后,这让她感到分外孤独。今年生日能和沈默、枸杞小柯一起过,颇有点儿家人团聚的意味。如此想着,她裹着毛毯的身躯变得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眼前的电影画面变得模糊……
文倩再次醒来时,电视屏幕一片黑暗。枸杞在阳台上打着呼噜,小柯也进屋了,只有沈默开着盏昏黄的落地灯,裹着毛毯,坐在自己旁边。
“几点了?”文倩不好意思地问。
“该带小柯下去排尿了。”沈默道。
什么?三点半了?文倩顿时有些狼狈,“你守着我坐了这么久?”
“不然呢?就你这身上的毛毯,我给你盖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明明是句体贴的话,但是文倩听来却有种埋怨。
“对不起,我下去遛小柯就行了。你早点儿休息吧。”文倩寻思着将功补过,让沈默先去睡觉。
“等等。”沈默清了清嗓子,有话要讲。
文倩预感到沈默要说的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会不会又是自己越界了,要划清界限之类的?
“既然已经累了,为什么非要搞这个庆祝活动?”沈默板着脸道。
“是很累,可是生日也很重要,今天不过,就要再等一年啊。”文倩辩解道。
“为什么非要过生日呢?”
“还不是怕你和枸杞在我家没人给你们过生日吗?家人怎么能不过生日呢?”文倩自称“家人”的时候,一下子觉得不妥,连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住在一起,很像家人,然后咱们又是同一天生日,很适合一起庆祝一下。”
“谁说家人就要一起过生日的?”沈默冷冷问道。
“难道你小时候家里人不给你过生日吗?”文倩反问道。
“那可能我不配吧。”沈默冷冷地起身,去牵小柯,“但我觉得你也不像是多么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人。以后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就不要搞了。顺便说一句,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的一脸假笑。光靠假笑是营造不出家庭的氛围的。”
这句“一脸假笑”,突然戳了文倩的心。她没想到自己三十三岁开局第一天,就被下了这样的评价。
她把脸耷拉了下来,漠然道,“我比你更不喜欢我的假笑。我越笑,就越讨厌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