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还有没有信任可言了？”沈默喝了一口文倩递过来的茶。
“都在这里了呀。一二三四五。”文倩把五个摄像头往沈默面前推了推。
文倩刚才拿梯子，搭椅子，晃晃悠悠地依次拆下了昨夜好不容易置办上的摄像头。此刻作案工具都摆在了沈默面前，听凭他处置。阳台上的那个既然没有被发现，她决定最好还是不要上交。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没有信任，我不会签字的。”沈默冷冷说道。
文倩不敢赌沈默是不是在诈，只得走到阳台，打算拆掉最后一个摄像头。
这才发现摄像头已经被沈默挪了位置！怪不得刚才照不到！她庆幸自己选对了路，否则沈默肯定又要拿信任问题大做文章。
“手册拿来，改条款。”沈默张开手。
短短一个上午，权力已经赫然反转，沈默这乙方比甲方还硬气了。文倩把手册递给他，祈祷不要被改得面目全非。
“喂食流程这里——既然狗的吃饭地点在餐桌下方，狗的饭碗和狗粮为什么放在阳台？”沈默指着文倩标注的物品地图。
“饭碗是在阳台晾干。”文倩解释道。
“这个摆放地点可以就在饭桌附近。放在阳台上取放的时候提高了时间成本不说，晾饭盒时候会有水滴在路上，不及时处理的话，久而久之客厅地上就会有这样一道污渍擦不亮。”沈默指了一下地上一道模糊的痕迹。
“建议以后把饭碗用厨房纸擦干，和狗粮一起放在橱柜下方。”
文倩觉得有道理，于是从善如流地把阳台上的碗和狗粮调到了餐边柜下方。
“还有，狗狗湿巾放在卫生间——所以每天要到卫生间取了狗狗湿巾之后，再到玄关给狗擦脚？那如果取湿巾的时候狗狗很可能就会踩进来。”
他这么一说，文倩想起之前确实有好几次，小柯挣脱了束缚直接进来了，自己还呵斥过。现在看来，其实是自己的流程规划有问题？
改完这两处流程，沈默才在上面签了字：“前三天是实习，你不用付我钱。如果我适应得不好，你随时可以跟我解约。”
文倩愣住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靠谱。
但沈默接下来的话却让文倩大呼不懂。
“你再跟我聊会儿天儿。”沈默道。
文倩再度愣住。这是什么要求？
“咱俩这会儿不是在聊天吗？”
沈默示意她，“坐，你先坐下来。”然后给她的杯子倒满了茶。
文倩愣愣地坐了下来。
叱咤江湖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冷场面”。平时与她沟通交流的要么是客户，要么是上下级，少数时候是投资人，极少数时候是相亲对象……但不管怎么说，两人坐下后大抵是有个聊天的方向的，现在这比自己小五岁的弟弟，坐在对面，让自己和他聊天，又不开口，她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只好按兵不动。
“要不，就先聊为什么要聊天吧。”沈默总算开口了。
“刚才我查了一下资料。为什么小柯排斥枸杞。简单来说，狗随主人。如果我们敌对或者戒备，狗狗就会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所以，我们在它们面前，至少得表现得融洽点儿。”
文倩此刻不得不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狗的第一属性是忠诚，“护主”是它们第一位的使命。小柯肯定感觉到了自己对沈默的提防甚至敌意，才对沈默从喜欢变成了排斥。
“明白明白，咱们，其乐融融嘛，是吧。”文倩反手给沈默斟了一杯茶。然后，又陷入寂静。
聊什么呢？文倩不敢随便开口。一般来讲，大家会通过朋友圈初步了解一个人，但点进沈默的朋友圈，只有一个“一个月内可见”的横杠。然后背景图就是一片空空的大海。
文倩也不敢问沈默上的什么学，以前做什么的，因为这个难免会涉及到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却失业了这个问题，踩雷了就不好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小柯卧在沙发上，枸杞蹲在笼子里，好奇地看着二人。
还是文倩的肚子适时解了围。
几声咕咕作响之后，文倩突然想到一个不会错的话题。
“你喜欢吃什么？”
沈默愣住了，他喜欢吃什么？这寻常问题，对沈默却不亚于博士答辩。
只见他支吾了半天才开口，“那个……首先我们来探讨一下‘喜欢吃’的标准是什么？是好吃到感动落泪？还是吃到就开心？抑或是三顿不吃就想？”沈默叨叨了半天，还没说出一个食物名称。
文倩打算在被他绕晕之前吃上东西。
“我的意思是，已经中午了，要不就在我这儿凑合吃一顿？我给你看看啊。”文倩打开冰箱，里面是她精心陈列的方便菜家族：微波炉加热可食的黑椒牛柳，意大利面，甚至排骨藕汤，还有用空气炸锅热一下就能炸出来的鸡翅、薯条、蒜香排骨等。
里面随随便便一个工业食品，都震碎了沈默的三观。
在沈默的再三推辞下，文倩最终的选择是——勃艮第红酒炖牛肉锅。
这方便锅简直是叹为观止。传统的红酒炖牛肉要用红酒腌制一晚上，红磨坊的做法是直接倒入红酒炖三小时。不管哪种做法，都要当天吃完。而文倩拿出来的这个塑料盒包装的勃艮第红酒牛肉，配料表上有红酒、洋葱、牛肉、一堆食品添加剂，零下18度以下可以保存18个月。
文倩丝毫没注意到沈默的震惊，直接把这个饭盒放进微波炉加热了，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瓶葡萄酒，自己吭哧吭哧撬开了之后，倒了两杯。
沈默看这诚恳的阵势，知道这顿充满防腐剂的“家宴”是逃不掉了。对面的文倩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沈默只能闭眼下咽。
“附近有一家餐厅叫红磨坊，不知道你去过没有。它的招牌菜就是红酒炖牛肉。”
沈默没想到文倩居然还有脸提红磨坊，简直是玷污他心中的神。
“那，这个跟红磨坊比，怎么样。”事已至此，沈默不介意继续听听对面人的“高见”。
“红磨坊的一份要188，这个一份68。我觉得性价比还是可以的。”
听了文倩的点评，沈默觉得陈彬的水平都不是那么不堪了。
“我们今天的交流很……其乐融融。感谢你的……美食。”沈默总算等到文倩放下筷子。
文倩打起精神来听沈默的总结陈词。
“今后照顾小柯，我全权负责，请你不要再指手画脚。摄像头，重申一遍，别再用了，我不喜欢被人监视。以后两个狗狗早上都归我遛，晚上你自己遛。然后，‘交流’……就不必了哈，今天已经很充分了。以后我也不多打扰，保证给你提供‘无接触式服务’。”沈默端起酒杯，示意文倩，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