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一个人的家中,沈默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枸杞的事已给了他重重一击,而与文倩的争执更让他感到挫败、无力。
人和人之间,一男一女之间的关系,难道就只有一种吗?彼此连基本了解都没有,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开撩?那他沈默成什么人了?
近些日子来在文倩家发生的一件件事在他脑海中翻过来倒过去,他想起文倩没回家的那个深夜,想起做蚵仔煎时的情不自禁,想起自己看到小黄人钥匙链之后的美滋滋……瘫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沈默突然惊得坐了起来。
莫非……
他马上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他一个失业青年,拿什么去喜欢人家姑娘?他这辈子能把枸杞给拉扯大就算不错了。回想了一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后,他嘲笑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想法,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沈默在沙发上睡着了,过了不知多久,他耳边仿佛响起了小柯哼哼唧唧的声音。一睁眼,才发现哼唧的是傻儿子枸杞,小柯已经不在身边。而时间正是雷打不动的深夜两点。
这时候文倩该带小柯下去排尿了吧?沈默起身来到阳台处,往楼下的马路上眺望,只见长长的街道空空如也。
太不负责任了吧?文倩没起来?那小柯憋得得多难受啊?
沈默盯着马路看了许久,终究不淡定地带着滑板下楼,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沿着街道滑了三四十个来回。
这几十个来回里,小柯和文倩还是没出现。
他几乎要冲到文倩家带小柯下来排尿,又生生忍住了,发了条微信给文倩——
“该带小柯下来排尿了!”
可微信那端并没有回复。
沈默在大马路上又冷又郁闷,望着文倩家十九楼上漆黑的窗户,把文倩拉黑了。
沈默不知道的是,文倩知道自己的精力不可能每隔三个小时带小柯下楼一次,所以她从第一个晚上就下定决心陪着小柯调整作息,把两点和五点各一次下楼合并到了三点一次。每天中午都回家按照沈默留下的食谱给枸杞做个简餐,晚上如果遇到加班,也会抽空回来看看小柯,遛完它之后再奔回店里。
沈默还不知道的是,其实文倩每天都会从十九楼的阳台上看看沈默和枸杞。
这父子俩还是按照过去的时间,风雨无阻地溜达。
那天争执过后,文倩对沈默的感情有些复杂。明明是相似的两个人,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关系的平衡,可还是因为打破了精心划定的边界,最终闹得不欢而散。虽然遗憾,但似乎也只能接受。
这天文倩正要给小柯做午饭,小柯的保险师突然给她回话,文倩当时买的保险赠送了一项服务,就是“保家人”。枸杞可以作为小柯的“丈夫”享受到医疗保险,如果小柯肚子里的宝宝生出来有疾病的话,也是可以享受保险的。
文倩这段时间悬着的心才算落地了。接到枸杞的基因报告后,她最担心的就是小柯肚子里的宝宝如果也被遗传了该怎么办。为了避免沈默压力太大,她没告诉沈默自己的担忧,只是咨询了小柯的保险师。
她赶紧找到沈默的微信,想告诉他这个消息,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简直莫名其妙!
文倩叹了口气,端起锅准备给小柯做狗饭……等等,锅上好像有水?文倩觉得可疑,拿厨房纸擦了一下。北京的气候,什么锅晾了一晚上还不干?
小柯正在一旁舔着牙齿,文倩仔细一看,饭碗里依稀还有食物残渣。
沈默来过!
文倩一个箭步蹿到阳台往下看——
只见沈默正牵着枸杞在路边站着,旁边停着辆“货拉拉”,几个工人在往车上搬着冰柜、各种锅碗瓢盆,甚至一筐筐食材。
“等一下!”文倩忍不住隔着双层玻璃朝十九层楼下大喊一声。要是他们就这么走了,枸杞可就白白错过这次治疗机会了!
文倩牵着小柯气喘吁吁地追下楼。小柯逐渐显怀,已经不能跑了,文倩狼狈地扛起小柯,腰差点闪了。
“我刚才进了你家,给小柯又做了顿饭。”沈默有点抱歉,“你还是早点儿换个密码,注意安全啊。晚上……要按点带小柯出来排尿。”沈默本想道个别就走,可面对文倩又忍不住絮絮叨叨地交待个不停。
“你先别走,看看这个。”文倩拿出手机,给他看保险师给的回复,劝他还是留下来给枸杞治疗。
“不用了,治疗也不一定有用,还折腾孩子,就让我们爷儿俩安安静静地一起生活吧。”沈默拒绝道。
文倩很不理解,沈默是个挺负责任的男人,“好男人”班的好男人原型就是沈默,怎么遇到宠物的问题这么逃避?
“沈默,别走!”只见陈彬顶着个夺目的大光头跑来。听到沈默要搬到山里,他连剧组的活儿都翘了,直接赶了过来。
“这位是……”陈彬看到沈默身边站着一位御姐搂着枸杞,忍不住两眼放光。但此刻不是欣赏御姐的时候,他急忙用比赛的事情挽留沈默:“林雪已经跟我说了,这次比赛你是最有希望入围的三人之一,你先参赛,枸杞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JK裙的妍酱从美容店里走出来,今天她倒是难得悠闲。陈彬一股脑地把前因后果告诉了妍酱,拉着妍酱评理。
妍酱听完笑道:“谁规定非得在城里才能生活得好?只不过,你们在这儿争执了半天,有没有问过枸杞的意见呢?”
荒诞,实在是荒诞。大家都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
“狗狗比你们想象得聪明得多,只是你们不会和它交流。要是相信我的经验的话,你们就到店里来。”妍酱坚持道。
大伙将信将疑地跟着妍酱进了美容店内。妍酱用硬纸版画了两组卡片。一组是“城市”和“山林”,一组是“野狗”和“温顺家犬”。枸杞在围栏里转来转去不配合,磨叽了半天,终究分两次叼出了卡片。
“喏,它自己选好了。”妍酱拿出了枸杞叼出的卡片。
“还要走吗?”妍酱又用调皮的眼神看问沈默,把卡片翻开——
枸杞选的是“城市”和“温顺小狗”。
“听枸杞的!”陈彬一拍桌子,激动地跳了起来。
“它毕竟是城市里出生、长大的,到了山里会不适应呀。”文倩松了口气,笑着劝道。她设计的计谋奏效,松了口气,开心地跟妍酱交换了一下眼神。
刚才陈彬一来,文倩突然想到一个方法,悄悄发给妍酱让她帮忙。
妍酱刚才做的“城市”和“温顺小狗”的卡,用的是小柯刚才垫着剪毛的硬纸壳。而“山林”和“野狗”的卡片用的是别的猛犬垫过的硬纸壳。
枸杞是根据嗅觉选东西,自然会选择有熟悉的小柯味道的卡片。
“你俩帮我个忙,给我做个见证。”一切还蒙在鼓里的沈默不再拒绝,毕竟枸杞的选择摆在这里。
他认真地起草了一份“借贷协议”,协议约定,沈默向文倩借贷一笔治疗费,给枸杞治疗,一年之内还清,陈彬和妍酱是见证人。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保险就可以赔付大部分啊!”文倩道。
“保险是你买的,不是我买的,一码是一码。”沈默道。
他这么做,是不想和文倩有更深的牵扯。文倩虽不理解,但为了稳住这爷俩,只好收下了这份协议。
仿佛知道是文倩留下了自己,枸杞突然走上前去对文倩摇摇尾巴,抱住了她的腿。文倩突然有些感动,抱起了枸杞。
“看我干嘛?”妍酱正打算拿起剪刀继续剪狗,只见陈彬在来回端详着自己。她想起剪光头的事儿,顿时有些忐忑。
“现在走到街上,十个女的九个都穿JK,简直俗不可耐。还有你这小辫子……唉,要不我给你设计一套造型怎么样,不好看不要钱。”原来陈彬是想说这个。
“陈先生,我跟你很熟吗?”妍酱怼道。
突然,陈彬打量着妍酱手边的一把小弯剪,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他照了照自己镜子里的光头,突然指着妍酱道:“是你给我剃的!我那天都喝醉了你还这么对我!你趁人之危!”
沈默和文倩见状连忙把陈彬拽着带离了宠物店,妍酱赶快把玻璃门锁上。
“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看你一次我剪你一次!”陈彬一边放下狠话一边被沈默文倩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