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予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的碎石。他扶着王座,身体晃动,眼里的光彩混杂着痛苦和崩塌。
苏云烟一步上前,手臂环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她没有去看他脸上的混乱,而是抬头,目光穿过他,直直射向王座后方那行古老的刻字。
“‘不要相信记忆……因为,记忆会说谎。’”她开口,声音冰冷,像一根钢针,扎破了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这是‘编年者’留下的最后警告。”
江宸予的身体僵住。
“一个能抹除历史的存在,留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记忆陷阱,不是很正常吗?”苏云烟扶着他站直,“他想污染你,让你怀疑,让我们从内部瓦解。”
她的话还没说完,孤狼的战术通讯器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
“苏总!”卡尔的声音像是被强电流干扰,尖锐又急促,“柯伊伯带外围防线,全没了!”
孤狼猛地转身:“什么叫没了?被摧毁了?”
“不是摧毁!是……消化!”卡尔调出一幅全息图像,投射在三人面前的空气中。只见太阳系外缘,无数巨大的、如同活体珊瑚般的暗影舰队,正伸出能量触须,将沿途的小行星、彗星带、甚至太空尘埃,统统包裹,然后分解吸收。
“‘方舟’的护盾挡不住这种同化射线!”卡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一旦被接触,我们也会成为它们的一部分!”
“它们冲着地球来了。”江宸予看着那片不断扩张的黑暗,眼中的混乱被一股寒意取代,“‘编-织者’发现我们了。”
“按它们的速度,五天,”苏云烟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她看着孤狼,“我需要你带人去一趟。”
“去哪?”孤狼的眼睛亮了。
“去它们肚子里。”苏云烟下令,“孤狼,你和‘枯萎’文明的精锐战士,组成‘拦截小队’。卡尔会用维度跃迁把你们直接投送到敌方舰队内部。我不要你们全歼,我只要你们制造混乱,攻击它们的指挥节点,为我们争取时间。”
“明白。”孤狼利落地回答,脸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转身就朝穿梭机走去。
解决了眼前的军事威胁,苏云烟才重新看向江宸予。“现在,该去找真正的答案了。”
江宸予点头,他闭上眼,意识沉入“摇篮之心”。那块被他扔在地上的谎言晶体已经化为粉末,但“编年者”遗骸中的另一股信息流,那道求救信号的残骸,还留存着。
“‘编年者’说他记录了一切……他把算法藏起来了。”江宸予再次睁开眼,他拉起苏云烟的手,另一只手轻轻触碰她怀中,那个由能量构成的婴儿轮廓。
“薪火是钥匙。”
三人间的意识瞬间连接。以“摇篮之心”为引擎,那段来自“编年者”的、名为“时间之弦”的残缺算法被激活。
没有光影,没有画面。
苏云烟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被卷入一片混沌的海洋。无数破碎的声音,绝望的呐喊,临死前的哀嚎,像亿万根针,刺入她的灵魂。一个个文明从诞生到被黑暗吞噬的完整历史,化作无法承受的信息洪流,疯狂涌入。
她怀里的苏薪火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哼,身体周围的蓝光剧烈闪烁。她的“母星印记”像一块海绵,被迫吸收着这些承载着宇宙之殇的记忆碎片,力量在暴涨,精神却在被撕裂。
“这里没有路……”江宸予的声音在苏云烟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痛苦,“时间是乱的,因果是碎的,我们像掉进了一台搅碎机的齿轮里。”
他试图用逻辑去分析,去寻找出口,但每尝试一次,周围的混沌就更加猛烈。
“别用脑子想。”苏云烟的声音响起,“这里没有逻辑。”
她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那些撕心裂肺的哀嚎。她将自己的意识全部集中在一点——对怀里女儿的爱,对牺牲战友的悼念,对家园的守护,对未来的期盼。
这些纯粹的、属于人类的情感,像一盏灯,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亮起。
周围的喧嚣似乎退去了一些。一条由微光构成的、蜿蜒曲折的小径,在他们脚下缓缓浮现。
“情感共鸣……”江宸予立刻明白了,“这迷宫的路径,是因果和情感交织成的。只有最纯粹的情感,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他们顺着光路前行。就在迷宫的深处,一个身穿古老祭司长袍的高大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看不清面容,身体由流光构成,像一个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幻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向迷宫的更深处。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微弱的共鸣。
“他就是‘编年者’留下的路标。”苏云烟说。
……
“轰!”
孤狼一枪轰碎一个从墙壁血肉中钻出的、长着几十只眼睛的怪物。黏稠的绿色血液溅了他一身。
“妈的,这鬼地方真恶心。”他抹了一把脸,骂道。
他们已经成功突入一艘“虚空战舰”的内部。这里没有金属和线路,全是蠕动的、散发着腥臭的活体组织。所谓的船员,就是一个个被同化后,只剩下驱壳的智慧生物,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
“头儿,右前方,能量反应最强!”一个“枯萎”战士喊道。
孤狼带队冲了过去,踹开一扇由骨质构成的门。门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的神经中枢。无数肉质的管道连接着这个中枢,将能量输送到整艘战舰。
而在中枢的核心,一个黑色的、由未知金属打造的装置,正在缓缓旋转。
装置的表面,刻着一个血红色的“衔尾蛇”符号。
“找到了。”孤狼的嘴角咧开。
他能感觉到,这个装置正在向外辐射一种精神波动,控制着这艘船上所有被同化的生物。这不仅是能量核心,更是控制中枢。
他举起枪,正要开火。
“头儿,等等!”通讯器里传来另一个队员的声音,“这东西的能量波动和旗舰是同步的!我们毁了它,旗舰那边肯定有反应!”
“那就对了。”孤狼冷笑,“老子就是要他们有反应。”
他没有丝毫犹豫,扣动了扳机。
……
就在孤狼开火的同时,时间迷宫内。
苏云烟和江宸予跟着祭司的指引,来到了一片由无数时间线交汇而成的瀑布前。
祭司抬起手,指向瀑布的中心。那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古老铜钟轮廓。
“星辰古钟……”江宸予低语,“它不在任何实体空间,它是一个‘时间交汇点’。”
苏云烟正要上前。
“警报!最高级别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