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次是跟着张盼娣一起回的红旗乡,这次我一个人回去,心里别说还真有一些激动。客车走走停停,我也跟着昏昏欲睡。听到了流水声音时,我知道快到家了。
我就近下了车,走了大概十分钟,就看到了眼前那座积善桥,过了桥也就快到家了。
“哎呦,这不是老李家小根儿么?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啊?”问我话的人是乡里的邢会计。
“邢,邢哥啊!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跟邢会计搭了一句话。
我想叫他邢会计了,想起二妮儿曾经管邢会计叫哥,我也就直接叫邢会计为邢哥了。
“我还找你呢,这里有一封信是从京城邮过来的,上面写着你妈张盼娣的名儿!”邢会计说着从上衣兜里拿出来一封折了一折的信,“这个你得亲手交给你妈,不能自己打开看听见了没!”
邢会计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认为他已经把信给打开读了。
“我知道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上省城给我妈得了!”我接过信不想再跟邢会计说话。
邢会计并没有马上要离开的意思,他不走我也不好意思离开,于是我问邢会计:“邢哥,你还有啥事儿啊?”
“这老周家去了京城了,你家也去省城了,你们这还回不回来住了?房子久了没人住,那可不行啊!”邢会计跟我说。
我想回不回来住是我们自己的事儿,你跟着操什么心呢!
“回来啊,怎么不回来呢?我妈我爸都会回来住的,这里是他们的根,等忙活完了这一段儿,他们都会回来住的!”我不想让邢会计知道我爸我妈在省城里的事儿,如果让他知道了,还说不上去哪里跟什么人乱说呢!
邢会计看我不太愿意理他,也就没有了继续和我攀谈下去的理由。
“那行,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了,就不知道老周家这一家子人回不回来呢!”邢会计临走好像是无意地嘟囔了一句。
我可不管那些,我得快点儿回家去收拾收拾,中午还要睡个好觉呢!
打开我家的院门,那种温暖的感觉一下子迎面而来。说实话我是真不喜欢省城的生活,农村的房子这么大,光看着心里就觉得敞亮!
可惜的是新垒好的鸡窝被我妈给拆了,只留下了原来的那一半儿。我想少养两只鸡应该没问题,问题是没人回来喂鸡啊!
收拾了一下院子,又向水缸里装了两桶水,想着到二妮儿家的院子看一眼,我就回来睡个午觉。
翻墙来到二妮儿家的院子,虽然院子里东西都和上次来的时候一个样儿,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儿之后,我就原路返回了。
家里留了粮食的,我拿了些柴火扔到了灶台里,点燃柴火给自己做了些粥,又去屋子后面拔了几根葱,这样一顿午饭就解决了。我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揉着惺忪的睡眼,不得不离开红旗乡。
“回来了啊?家里面没啥变化吧?”张盼娣见我过来找她,忙不迭地对我说。
“没啥,没啥变化,就是就是邢会计给了我一封信,他说是京城邮过来的,说是给你的信。”我掏出信递给了张盼娣。
“我现在没工夫看,你先收着等晚上你爸回来再看吧!”张盼娣没搭理我。
“师弟,你吃饭了吗?待会儿师哥给你做点儿吃的啊!”郑三旺穿着一身油腻腻的衣服挤了过来。
“我,我不吃,我不吃,你们,你们忙吧!”
我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郑三旺那么跋扈的一个人,怎么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呢!更让我无法相信的是,从郑三旺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一丝丝沮丧的表情。
晚上九点,李卫国终于回来了。
“你给我念一下这个信吧,我等你有一会儿了!”张盼娣看见自己的丈夫进了门,就把那封还没打开的信递了过去。
“这是啥啊!这是,这是给你的信啊?我读好么?”李卫国拿腔作调起来。
“你就别在我们娘两个面前装了啊!我们家就你识字,你不给我们读,你让我找谁去读啊?”张盼娣揶揄了一句。
“我这文化底蕴也不行,就糊弄你们两个还行!”李卫国一副欠打的样子,“这信是王梅写的,王梅她认识字么?是找人代笔的吧?”
“别管那些了,你就快点儿念吧!”张盼娣有些不耐烦。
“盼娣嫂子你好,你们全家都挺好吧!
我在京城挺好的,谢谢你帮着我照看院子,我现在怀了孩子,最近一段时间回不去红旗乡了,,,”
直到李卫国把信念完了,我也没听到信上有半句提到我的话。
“我们真要买王梅家的房子么?看来她回来住是不太可能了!”李卫国对正在走神儿的张盼娣说,“你想什么呢?”
“房子的事儿不是跟你说了么,有钱干嘛不买,就当给我儿子攒家底儿了。”张盼娣有些不耐烦地说。
“那你还在那儿愁眉苦脸地干什么啊?是看到人来去了京城,你羡慕了?”李卫国不明其理。
“京城?我连省城都待腻了呢!要不是为了你们爷们儿,我干嘛到这个憋屈的房子里受苦呢!”张盼娣一下子来了脾气。
“你俩吵架别带着我啊!我还小呢,我不懂事!”我有些听不一去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父子两个都一个德行!”张盼娣气哼哼地说,“你们知道我方才想了些什么?”
“不知道!”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
“我猜你们也不知道!”张盼娣很神气的样子,“王梅说她怀孕了,你说这孩子是老周的么?”
张盼娣问出这个问题,至少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在我刚明白点事儿,还没背带到红云观的时候,张盼娣和李卫国夫妻两个一吵嘴就拿我是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儿做文章,怎么风水轮流转,他们不说自己的儿子了,倒是关心起王梅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来了。
“你怎么知道那孩子不是老周亲生的?”李卫国很容易就相信了张盼娣的话。
“老周离开红旗乡之前得病了,我听王梅说老周的病挺重的,他得了那么重的病,哪里还能要孩子啊!”张盼娣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生病咋就不能要孩子了?这事儿你就是瞎说,一点儿也不科学。”李卫国本来渴望着张盼娣讲一些更加八卦的东西出来,没想张盼娣说出了这么没谱的话。
“你还不相信咋的?王梅要不怀孕晚不怀孕,怎么一离开红旗乡就怀上了孩子了?我才不相信呢!”张盼娣也坚持自己的观点。
“妈,也许是老周叔的孩子呢!你还记得我和二妮儿去窝头山那次不?那天二妮儿说他爸他妈算好了时辰,准备在家在要个孩子,所以才让他出来找我玩儿的!”我回忆起那天捉到的兔子来了。
“我怎么记不住呢?那天你还给我带来了一只大兔子回来呢!对了,赶明个我去跟吴明说一声,饭店可以加一道红焖兔肉,顾客应该会喜欢吧!”张盼娣做菜上了瘾,“我还听你说给二妮儿捉了一只小兔子来,你不是还给兔子割过草么?”
“是啊,后来那兔子应该是让老周给吃了吧,二妮儿说兔子跑了,我想是在骗我呢!”我回忆起过往。
“你们都扯哪儿去了,咱们不是说老周媳妇怀孩子的事儿呢么,怎么让你们给拐到兔子身上了!”李卫国有些无奈。
“对啊!你说老周吃兔子那时候都没见王梅怀孕,怎么去了京城就有了?”张盼娣又把李卫国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还有一天,我和二妮儿爬树,我们爬树的时候发现那个,那个邢会计好像趁着老周叔不在家的时候去过他家。”我似乎也很赞同张盼娣的说法。
“你们怎么这么乱猜别人呢!这样可是不道德的!”李卫国那一刻仿佛变成了卫道士。
“这次回去我还看见邢会计在咱家那块儿瞎溜达呢?而且,而且他好像特解关心老周家的人什么时候回来!”被李卫国呛白了之后,我更想和张盼娣的观点一致了。
“这个邢会计以前就在男女关系上吃过亏啊,听说如果不是他平时不检点,有可能去镇政府任职呢!”李卫国好像很惋惜的样子。
“可别让这样的人升官儿了,现在都挖空心思想着怎么占便宜呢,他要是权利再大了啊,还不得上了天啊!”张盼娣的语言朴实无华,说得在理儿。
“我们都离开那里了,就算那家伙再坏,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他以前没找过你的麻烦吧?”李卫国说得急切。
“你一天都想了些什么啊?能不能行了都?赶紧睡觉,明天还有事呢!”张盼娣明白了李卫国心里的想法。
“盼娣你别怕,要是这小子以后敢找我们的麻烦,我找人费了他!”李卫国说得义愤填膺,“对了,王梅信里还留了个电话呢,你如果不想给她回信,直接给她打电话。”
“我才不打呢,长途电话多贵啊,打个电话都够咱们一家三口吃顿饭了。”张盼娣结束了这次谈话。
早上李卫国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看着李卫国小心翼翼地从我的那张安置在外间屋的床边经过,我怎么好意思和他打招呼呢。
张盼娣从里屋出来了时就没那么小心了,李卫国走后没多久,张盼娣就起来给我做早饭。厨房一阵响动之后,张盼娣走过来扒拉了一下我的头对我说:“别装睡了啊,该起床起床,能下去帮我干点儿啥就干点啥!”
张盼娣叫醒我的时候我还真没装睡,我爸走了之后,我就又睡了过去,这就是所谓的回笼觉儿吧!我想这可能是我养成的一个不太好的习惯,不在我妈身边的时候,我睡觉很不踏实,只要外面有什么大的响动,我都会醒过来。
早上李卫国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我正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呢,等他一走,我知道只剩下张盼娣一个人在家了,不由得就把那半醒给抛弃掉了。
“我知道了,你让我再缓一缓不行么!”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又闭上了。
“就你这样以后上学还不得迟到啊!我跟你说啊根子,你也就舒服这两天儿吧!以后上学啊你可得给我按时起床,你要是耽误了上学,你看我不把你的皮给扒下来得。昨天念信的时候,你没看见你爸那副招人烦的样子么?他那是,那是嫌弃咱们娘两个没文化呢,你要是上学了啊,,,”
“妈你别唠叨了行不行,我爸哪有你说的那样嫌弃我们了?你这说得我脑瓜子嗡嗡的,我马上,马上就起来,吴叔叔和赵阿姨不也都没起呢么!”我抱怨着穿起衣服来。
“他们,他们是他们,他们都念完书了,能和你一样么!”张盼娣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今天几号了?今天是星期五,应该是,,,哎呀根子!今天是你上学报道的日子,你快点快点儿!”
我穿着张盼娣特意给我准备的新衣服,背着从红云观回来的时候,车震警官给我装道袍用的那个斜挎包,穿着赵霞给我买的那双新鞋出了家门。
因为上次我没要赵霞给我的那一百块钱,吴明和赵霞夫妻两个就给我买了脚上穿的这双鞋。这双鞋子张盼娣一直不让我穿,直到上学这天,张盼娣才允许我穿上它。
听饭店的老板吴明说这鞋叫什么“旅游鞋”,我想我又不旅游,穿着不太合适吧!
我的小学叫“实验小学”,我开始不知道“实验”是什么意思。问了李卫国,他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后来有人说这和小学能做实验,一听就是所很不错的学校。
这所小学以前也不叫“实验小学”,它之前的名字是“迎宾小学”,顾名思义这所小学之前有迎接贵宾的任务,光荣地完成了迎宾的任务之后,就回来做实验了吧。
我的着个说法有些调侃的意思,后来我还真问了一下,权威人士给的解答是:“学校之所以叫实验,是因为它走在了教育改革的前沿。”
还是回来说我第一天上小学的事儿吧!我找到实验小学的时候才刚过八点,要知道我们新生开学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好像我是来得早了点儿。
学校门口已经围了好多的人,不只有孩子,更多的事大人。我开始认为这些成年人都是学校里的老师呢,走近了才知道,这些人都是送自己孩子来上学的家长。
“各位新同学和送孩子报到的家长同志们请注意!我们学校开校门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半。由于操场的空间有闲,学校不允许送孩子的家长进入,请家长同志们谅解。”
我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抬头看见教学楼上有个大喇叭,学校的通知应该是由喇叭里传出来的。
像我这样一个人来报道的人还真少,我四周观察了一圈也没看见几个。当我的目光看向一个和我一样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的女同学是,那个女孩子也好像同时在看着我的。
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她也回看了我几次。我感觉有些好奇,也就向着那个女同学走了过去。
“叔叔好!”女生看见我走过去,很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我以为这名女同学和别人说话呢,看了眼身边,只有一对母女,并没有发现什么叔叔啊。
“叔叔好!我认得你背的这个包,我爸爸单位的人也有这样的挎包。”女同学仿佛见到了亲人一样。
原来是因为这个背包才多看我几眼的啊!我顿时有了些沮丧。
“这个包,这个挎包是我认识的以为警察叔叔给我的。”我跟她解释了一下,“我也,我也不是什么叔叔,我是来这里上小学的,你也是一年级新生吗?”
“你怎么才上学啊?”女生有些意外地说。
“我,我今年九岁,我,我上学有点儿晚了。”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这样啊,那我叫你哥哥吧!我姓车,叫车晓晓,是拂晓的晓,不是大小的小。”车晓晓自我介绍,“大哥哥你叫什么啊?”
“我叫李木根,你说的那个“拂晓”是什么意思啊?”我问。
“拂晓,拂晓就是早晨的意识啊!”车晓晓也不太明白。
车晓晓仿佛对我说的一些事情很感兴趣,我说过的一些下河做鱼,上山打兔子的事情很是吸引她。
我还想跟车晓晓说更多她想听的事儿呢,学校的大门就在这个时候打开了。
“我们进去吧,今天要分班儿,我们分到一个班儿就好了。”车晓晓对我的故事有些意犹未尽。
“不再一个班儿我们也能做朋友啊!”我对车晓晓说。
我不知道车晓晓是不是听见了我说的这句话,因为我说话的时候,车晓晓早就被那些渴望着进入校园的新生们裹挟着涌进了校园。
我没随着人流进入校园,一个原因是我长得比较高大,另一个原因是我不像一个小学一年级的学生吧!那些刚入学的小朋友都很有礼貌地从我身旁略过,没人会认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操场上乌央乌央地占满了人,学校的栅栏外面还有一些始终不愿意离去的家长。看着那些普遍都比我矮一头的小学生,当时可尴尬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