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股份多少这事儿我还真没有什么概念,可据我妈张盼娣说,我后爸鲁达答应在我成年之后,把鲁氏国际的一些股份分给我。虽说我不指望分人家的东西,床底下的那些金条够我花一辈子的了,可那种盼望之心总还是有啊!
我还是关心董小波比关心股份多一些,于是我问蒋秀云:“师姐,董小波说董大川在医院急救呢,我们用不用去看一看啊?”
“看到是应该去看!”蒋秀云犹豫了一下,“你说这慧敏她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的老公都抢救了,她还,她还跟你在这里干那事儿!”
我被蒋秀云的话给惹毛了,很是生气地对她说:“师姐你能不能不提上午的事儿了?赶紧吃你的饭得了,吃完了饭我们好歹也要去医院看看啊,就算不是为了董大川,我们不也得为了董小波着想一下,看看我们能帮上他些什么。”
蒋秀云抿嘴笑着说:“哎呦呦,说慧敏怎么你还不高兴了啊!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么!我们吃饭,吃饭。”
吃过了饭,我对蒋秀云说:“师姐,这些碗筷我们回来再洗,我们现在就走吧!”
“你等我给郑三旺打个电话,问问他公司这边用不用买个花篮什么的给董大川送过去,顺便我再问问董大川住在哪个医院了。”蒋秀云并没有急着出门。
蒋秀云打通了郑三旺家的电话,跟郑三旺商量了之后放下电话跟我说:“一会儿你三旺哥也跟着我们过去,我得先去他家接他一下!”
“董大川住在哪家医院了?”我有些着急地问。
“他就在中心医院,今天上午十点的时候,他听说了拆迁的事儿之后,一激动就突发脑溢血被送到医院了。”蒋秀云跟我说了个大概。
“那行,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催促起蒋秀云来了。
“郑三旺说要等一会儿,要等市里的王市长,等王市长抽出身之后再一起过去。”蒋秀云补充了一句。
我有点儿不理解地问:“去看个病人也要等王市长啊?”
“这你就不懂了,我想啊,明天的报纸标题应该是省城主抓经济市长某某某带领企业家代表看望病床上的董大川,你说不等人家能行么!”蒋秀云似乎深谙此道。
我们正说着话呢,电话又想了起来,我对蒋秀云说:“师姐你接吧,是不是三旺哥打电话给你了?他自己不是有车么?”
“他的车连同司机都借给王市长了!”蒋秀云匆匆对我说了一句,就接起了电话,“小波啊,是你啊?你爸,你爸他现在怎么样了?”
蒋秀云跟董小波说了两句话之后,就把电话交给了我。
“小刺猬,你今天能不能过来陪我?”董小波在电话里显得很是憔悴。
“能啊,有啥不能的,我现在就打车过去!”我马上就答应了下来。
董小波嘱咐我说:“你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多买几包烟,我的烟都抽没了!”
放下电话,我跟蒋秀云说了一声,穿上衣服就出了门。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看到了董小波,走近他的时候,还仔细地看了看他那身西装,看见他穿着的果然是我在电视里看见的那身西服,只是那身衣服有些褶皱,不像电视里那么笔挺了。
“小波你咋才跟我打电话呢?方才要不是我看了眼电视,还不知道你爸是这个样子呢!”我没话找话。
“你给我买烟了?”董小波看着我手里的塑料袋子说。
“怎么能不买呢?我给你买了两条烟呢!”我提了提手里的袋子说。
董小波揶揄我说:“你买那么多烟干啥?你想抽死我啊!”
我没生气,也知道这是我和董小波的特有的表示好感的方式。我平静地对董小波说:“反正我是媛媛干爹,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干女儿就能更有钱了!”
“去你的吧!你是不是听说我爸分家产的事儿了?我爸本来想给我分六成,你师姐和媛媛平分剩下的四成,是我跟我爸说了要跟媛媛平分的。”董小波拉着我走到了楼梯口。
等我们都点上烟之后,我小心地问董小波:“你爸他,他怎么样了?”
董小波深吸了一口烟说:“现在还没过危险期呢!我爸他现在说不出话,还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
“我师姐,我是说慧敏师姐,”
“她在里面儿陪着呢,上午的时候她说要去保姆那里看看女儿,这两天也把她给累够呛,还不得不把媛媛送出去让别人照顾。”董小波叹了口气,“要说我也够不孝顺的,我爸自从那次出事儿之后,身体就一直没恢复过来,一直在强撑着啊!”
我真心实意地向董小波道歉:“对不起啊小波,我不该拉着你去滨城,你要不去滨城,还能有时间多陪陪他。”
“这些跟你没啥关系,是我那两天跟我爸说要去国外找聂晓玲,我为了不让我爸生气才跟你躲出去的。”董小波宽慰起我来。
抽了根烟,我和董小波一起走进了董大川的病房。董大川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头上悬着的吊瓶里药液不断地滴入到他的血管里。
“来看你姐夫了啊,小刺猬。”慧敏很有礼貌地轻声跟我打了声招呼。
慧敏的眼眶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我不想多看慧敏了,又转头看向了董大川。
董小波主动对慧敏说:“阿姨,一会儿你回去吧,晚上我陪我爸在这里就行了!”
“那怎么能行呢,你们小伙子熬夜很伤精气神的,我都有了孩子了,多熬几天没什么,大川他过了平稳期,就不用我们我在这里守着他了!”说着说着慧敏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来的时候听蒋师姐说,她说一会儿好像一个姓王的市长要来。”
“他来干什么?”董小波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知道董小波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很怕他误解我的话,就又解释到:“蒋师姐说,说那个市长要过来看望一下你爸,还说明天要登报什么的,那些事儿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三旺哥也会跟着过来。”
慧敏只是静静地听着我们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跟我们说什么。
正说着呢,病房的门打开了,接着那个王市长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病房。
慧敏看见王市长进了病房,站起来想要跟他说话,瞧了一眼坐着没动的董小波,她也就站在那里没开口。
郑三旺看到了这个局面,主动站出来说:“那个慧敏啊,小波!王市长亲自带我们来看望董大哥来了!”
郑三旺用眼睛示意着董小波,可是董小波还是有些带搭不理的样子。
病床上的董大川的手突然动了几下,挂在滴流架子上的吊瓶被拉扯得叮当乱想。
王市长紧赶两步,握住了董大川颤抖着的手说:“哎呀董哥,您可别激动,您可千万别激动。”
我看到了董大川眼角上流下了泪水,这时,随行记者的闪光灯和快门“咔嚓咔嚓”地响了起来。
“我这次来代表我们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同志们来看望你,同时也感谢你为我们市经济腾飞做出的贡献。”王市长握着董大川的手讲起了官话套话,“至于你们公司的拆迁款问题,我们市里也很是重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
王市长的这番慷慨陈词毫无遗漏地被摄像记者们录了下来,董大川似乎很配合,就在王市长讲那番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流出了两行热泪。
“小波,我们送一送王市长去!”慧敏这次没有再征求董小波的意见,直接跟着人群向外走。
我看到这种情况,也使劲拽了一把董小波。董小波在我和慧敏的共同努力之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王市长走到了病房门口,就在快要跨出病房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说:“我都跟你们说了别送了,你们怎么,”
王市长哽咽着一只手握住了迎上来的慧敏的手,另一只手伸向了只有一步之遥的董小波的手,那画面可真是感人至深啊!
我记得上次董大川病了的时候,这个王市长也来过医院探望,看来这个市长可真是人民的好领导。
“一会儿你回家么?我给你留门!”没等我反应过来呢,蒋秀云就匆匆地跟着人群离开了病房。
进来的人又都走了,董小波让慧敏把那帮人送到了病房外面,自己却留下来陪着董大川。
“小波,你和小刺猬都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在这里陪着你爸就行。”慧敏劝我们回去休息。
“还是我在这里吧!阿姨你回去吧,白天你过来换我就行,你别累坏了身体,媛媛还要你照顾呢?”董小波执意让慧敏师姐回去休息。
我也跟着董小波说:“是啊慧敏师姐,小波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晚上我陪着小波就好了。”
“阿姨你一个女人晚上在这里不方便,你白天来照顾我爸就行,晚上还是让我来吧!这里还有护士,有情况我会及时叫护士过来。”董小波继续劝说着慧敏。
慧敏离开以后,我跟董小波聊了一会儿。董小波说董大川现在的这种状态,他就不能在正月十五那天去陪着他的老团长鄂巴图一家,去红云观给舒舒觉罗果心奶奶迁坟了。董小波让我代替他全程陪着鄂巴图,我想不用董小波对我说我也会那么做的。
“行了小刺猬,快十点了,你走吧,别在这儿跟我耗着了!”董小波又开始让我回家了。
我很义气地说:“我没事儿,你一个人在这儿多没意思啊!正好我也没啥事儿,整晚陪着你都行。”
“你快点儿走吧,你不睡觉我还想睡一会儿呢!”董小波毫不犹豫地把我退出了病房。
从住院处的大楼里出来,一股冷风吹得我直打寒颤。我拉紧了羽绒服的拉链,把手揣进了兜里。我心想这春节都过去了,天怎么还这么冷啊!
出了院门很容易就打到了一辆车,没到十分钟我就回到了家。上了楼,我怕师姐蒋秀云睡着了,就小心地打开了房门。
“别那么小心了,我还没睡呢!”我再怎么小心,还是让蒋秀云给察觉到了。
我对蒋秀云说:“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怎么还不睡呢!”
蒋秀云回答我说:“我听到你上楼的脚步声了,我一直没睡,有脚步声我就会听一下,听听是不是你的。”
“那我要是不回来你还不睡了啊?”我又问了一句。
“不一定,方才我就差一点睡着了,可是听见有人上楼我就又醒了。”蒋秀云打了个哈欠,“这不都是在红云观那里落下的病根儿么!”
提到红云观我一下子想起了张清云来了,于是就问了师姐蒋秀云一句:“师姐,那天你和小波把张清云他们送哪儿去了?”
“还说呢,我们本来寻思让张清云和凌成岩在你家住一晚,第二天白天等他们清醒了之后,问问他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可是凌成岩这家伙醒酒之后,拉着张清云非得要走,后来我和小波也没办法,就给他们送到了邻村的一个农户家,凌成岩说他租下了那户农家的一间屋子。”
我回应了蒋秀云一句:“我就觉得凌成岩那家伙不像是好人,张师哥跟他混在一起迟早会出事儿的!”
“董大川怎么样了?”蒋秀云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了我一句。
“他,他还那样,小波在哪儿看着呢,看那个什么图。”
“心电图。”蒋秀云告诉我。
“对对,他让慧敏回家了,之后又让我回来了。”我一下想起了什么,“没想到今天天气贼冷,从医院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冻得我直打哆嗦。”
“我觉得今天比昨天暖和多了,可能你在医院里面呆的时间长了,出来有些不适应吧!”蒋秀云也好像想到了什么,“小刺猬,你现在还冷吗?是不是又像早上的感觉一样呢?”
听蒋秀云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浑身不自在,为了不让蒋秀云担心,于是我对她说:“没有啊,我就是,就是有点打哆嗦,没觉得怎么样,你等我缓一下就好了!”
我洗漱之后就往自己的卧室里走,蒋秀云却在身后问我:“你不过来睡吗?
其实我很想过去到蒋秀云那里的,听见蒋秀云这么说,我还是硬撑着答到:“师姐你不是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么!我,我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里睡吧!”
“呵呵,还跟师姐我害羞了呢!怎么没见你上午的时候跟慧敏害羞呢!”蒋秀云揶揄起我来。
我急赤白咧地走到蒋秀云面前跟她理论:“师姐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那时候药吃多了,后来我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蒋秀云却一点儿不急,她好像是无意间动了一下手指说:“呵呵呵,你一天就知道跟我厉害,你现在还冷吗?”
“师姐,扳指怎么还在你手上啊?没掉下来么?”我盯着那枚绿玉扳指问。
“早就拿下来了,我的手指可不像你们男人的手指那么粗,把它从手上拿下来很方便的。”说着蒋秀云在我的面前很轻松地就把绿玉扳指给摘了下来。
看到这里我立刻有了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很气愤地对师姐说:“蒋秀云,你,你昨天骗我!”
“呵呵呵,小刺猬,你真是个傻小子。我当时让你帮我把扳指拿下来,可是你不肯那么做啊!”蒋秀云笑得很开心。
“我,我是怕伤了你的手,也怕,也怕把扳指给弄坏了!”我的解释显得有些多余。
“我知道了小刺猬,我知道你那是为了我好。”蒋秀云停下了笑,“把灯关了,我们,我们修炼吧!”
那天的事儿太多,我的心一直平静不下来。蒋师姐也似乎明白了我心里想的事情,她也没急着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小刺猬,你还冷吗?”蒋秀云在背后问我。
“不冷了!”我回答。
“那你头还晕吗?”蒋秀云继续问。
“也不晕了,好像还是有点儿晕,”
“你可以一直晕下去!”
早上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扭头看蒋师姐还睡在旁边。
“谁啊这大早上的!”蒋秀云抱怨了一句想要起来接听电话。
“还是我去接吧,你再躺一会儿!”我没让蒋秀云起来。
蒋秀云闭着眼睛嘟囔着:“穿上衣服,别再感冒了!”
电话是董小波从医院里打来的,他告诉我昨天晚上我刚出病房的门,董大川就醒了过来,不过那也是他最后一次醒过来。董大川清醒过来几分钟之后,就又不行了。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果按照董小波说的那样,不就是我刚出住院处时发生的事儿么!难怪我那时候感觉那么冷呢,不会是董大川临走前特意跟我打了个招呼吗?
“师姐,董大川昨晚上没了,就在我刚离开董小波没多久的时候没的。小波说我走以后他还清醒了几分钟呢!”进了卧室,我把情况告诉了蒋秀云。
“唉!那应该是回光返照吧,人死之前都会清醒一下,看看这个世界最后一眼!”蒋秀云说得有些悲凉,“我们吃了饭直接去殡仪馆吧!小波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