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着的周盈哭得很伤心:“妹妹,妹妹还在车子里。”
陈棣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无所谓:“你自己命都不保了,还妹妹,你好歹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行吗?”
手里的小娃娃越抱越轻,陈棣一低头——周盈不见了?
一抬头是一间旧式的纺织厂职工公寓,已经是晚上,楼上还是灯火通明。
好家伙,这是给我整哪里来了?
“杠上开花”的声音不绝于耳,陈棣一踏入就首先闻到了发霉的玉米糊味。
老式挂钟的滴答声里,铁链拖动的金属刮擦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正忙着码长城,连家里进来了一个人都不知道,顺着月光摸进厨房,眼前的景象让陈棣差点咬碎后槽牙。
十岁的周盈蜷缩在洗碗池下方,生锈的狗项圈勒进她细瘦的脖颈。
洗褪色的睡裙沾满油渍,脚踝被铁链磨出的伤口正在渗血。墙角散落着各种家用电器,从买回来开始,昌静就没好好用过那些烧水壶和厨具什么的,多半也是牌桌上赌输了抵押给牌友。
"你是谁?"女孩突然翻身坐起,抄起不锈钢碗砸过来。
陈棣偏头躲开的瞬间,瞥见她锁骨下方暗红色的月牙形疤痕,像是人用烧红的铁钩留下的。
陈棣蹲到与她视线平齐的位置:"我叫陈棣,是你爸爸的..."他顿了顿,从放置杂物的柜子上摸出个缠着电工胶布的工牌,"纺织厂上面派来的,小朋友,你爸爸在我厂里上班。"
陈棣真佩服自己撒谎撒得手到擒来,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周盈那小孩就傻乎乎地相信了。
果然她不闹了,周盈的瞳孔在看清工牌照片时骤然收缩。
那张染着机油的证件照上,父亲穿着她亲手缝补过的工作服,胸牌编号已经模糊不清,像是有人刻意回避清晰的数据记录。
"骗子!"女孩突然扑上来撕咬他手腕,"你也是赢了昌静的钱财来找能抵押的东西的!你走!"
“别想带走我和阿宁!”
陈棣任由她发狠,直到手上的疼痛麻痹到心脏,周盈尝到血腥味在齿间漫开——这是唯一能让她快速冷静的方法。
即使在当医生后的周盈在情绪崩溃时,也会下意识咬住自己手腕内侧同样的位置。
现在任何道理都没有用,陈棣已经想清楚了,叶岳麟那个变态只会想着怎么炫耀他惊人的天分。
混乱的逻辑和人物背景是一点儿也不处理!一本的糊涂账是算也算不明白,索性出门在外身份自己给。
"听着,周盈,"陈棣突然用掌心托住她后脑勺,"你爸爸现在躺在医院,可能用不了多久,或者现在已经没有了气息。"他感觉到怀里的躯体瞬间僵硬,"他卷进了机器事故,你现在可以选择要么跟我走,去见他最后一面,要么就一直呆在这循环每一次痛苦。"
他盯了一会儿周盈,眼神里满是不甘心和质疑。
"你为什么要..."她沾血的嘴唇在发抖,陈棣已经用砧板上的菜刀撬开了项圈锁扣。当啷作响的铁链砸在地上时,麻将桌那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昌静一边洗牌一边大声喊到:“周盈,周盈,你又躺地上装死了是吧?”
"快走!"陈棣拽起她就绕过牌桌往外面跑,楼道里传来高跟鞋的踢踏声。
周盈踉跄着抓住他袖口,紧张和不安涌上心头。
她这算是离家出走吗?回来会被妈妈打一顿吗?爸爸真的已经在医院了吗,确实很久没见到爸爸,他今天没有回来,会去哪里......
二八大杠在暴雨中碾过坑洼的路面,周盈的赤脚悬在车轴座两侧。陈棣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她忽然想起每一次坐在父亲的后座上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和爸爸一样,虽然他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是也不讨厌他说话的语气。
"为什么要帮我?"风声裹着她的质问砸向男人后背。
"因为你二十七岁的时候救过我。"陈棣突然刹车,从脖子里拿出一条钥匙形状的银饰项链。
周盈触电般抖了一下,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始终道不明,只会用十岁孩子的智商思考:“那,我......怎么救的你,我感觉我现在一点儿未来也看不到。”
周盈的手指捏捏他腰侧的薄皮,这个动作一直小女孩时期的周盈撒娇时的习惯。
他好瘦啊,不像爸爸还有微微的肚腩,他就是纯瘦没有肉的感觉,只有一层拧起来的薄皮。
陈棣被突如其来的小咸猪手捏得一愣,这要是搁在现实世界,他多少得告周盈骚扰了。
"你是不是从爸爸说的童话王国来的?"她似乎思考了很久得出的设问。
医院两个鲜红的塑料灯牌挂在白色的建筑楼顶。
陈棣把自行车摔进绿化带,抱起她冲向急诊大楼:"不,我从和你的未来来的。"
抢救室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催命般的蜂鸣。
“那是其他人的,你爸爸在内边。”陈棣拉住周盈像无厘头的苍蝇一样到处跑的冲动,幸亏在剧组的时候带小饼干已经具备了充足的带娃经验。
他拉着周盈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因为内外温差过大,周盈忍不住地哆嗦。
几个护士忙着今天尸体的搬运,“听说今天纺织厂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啧啧啧,那样子真的惨不忍睹,听说家里还有个孩子,和一个好打麻将的婆娘。”
“那日子怎么过得下去,惨兮兮的,内个死像也挺恐怖的,怎么不直接带去火化了......”
“家属想跟纺织厂要一笔赔偿,不愿意火化,非要等个尸检报告。”
“真造孽哦,有些人啊,就是个命,死了都不能安生。”
周盈踮着脚去够冷冻箱的护栏,陈棣突然从后面托住她腰肢。
"爸爸,你怎么了?!"她悲伤的呼喊惊醒了陈棣。
周中青紫的嘴唇紧闭,溃烂的右手垂在身体的两侧,白色的纱布笼罩在父亲略瘦小的身躯上。
濒死者浑浊的瞳孔扩散,周盈死死抓陈棣襟:"他,他怎么了..."
"时间闭环形成了,周盈,你记得在你诊所里的挂钟吗?"
是么,是什么诊所,为什么记忆里隐隐约约有一个长颈鹿形状的挂钟......
周盈有些恍然地看向陈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