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灯初放整个天空中看不到一丝一毫星星的痕迹,大概明天是个下雨天吧。
钱峰在阳台上看着天空中一架飞机,忽然一闪一闪的飞过,他盲目的猜测着父亲会不会在里面呢,他情不自禁的想望着那个亮亮的点,在黑色的天幕上慢慢的划过,忽然想起昨天他和周宁的对话。
他有些悲观的想着我没有爸爸了。
是的,没有了,并不是实质意义上的社会性死亡,是在他心里的那个美好幻想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默默对自己说没关系的,都没关系的。
周宁并不知道钱峰记得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凭借着女生独有的判断力在心中认可,那绝对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要不然以他那乐天的性格,根本不会有如此落寞的反应。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深深的觉得,如果出生在本就离异的家庭,而不是她这样,因为父亲过世。
太不着调的昌静我独自抚育两个女儿而被迫散乱的家庭。
钱峰但是本就没有体会过完整的父母之爱,有时候也会觉得他是可怜的,相比之下,自己似乎还有那么一丝幸运。
虽然姐姐才大学毕业,但却是自己坚强的后盾,总能在自己遭受打击,脆弱无助的时候,给自己最有力的支撑,仿佛那些困难就算不上困难,那些崎岖坎坷的路,两个人走着手挽着手,也没有觉得那么辛苦了。
自从作文事件之后,几乎也没有什么太大波动的成长轨迹,学期才开始还算无风无浪,消消停停的过去了,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她总是会惦念着自己那个儿时的小伙伴。
姐姐说她这是PTSD综合征,但她我绝对的相信,因为所有的病症都是从内心自发而外的,至少自己是觉得没有那么严重。
直到她发现自己,天之后再也没有过生日了,他应该是患上了生日恐惧症,那心里面隐隐作痛的地方告诉他,凭什么别人都已经掩埋在土中,自己却在逍遥愉快的过着每一年生日。
他的生日在新学期开始的第一个月的月底,一进入10月份,他就会变得闷闷不乐,仿佛时光是个强有力的巨人,迈着沉重的从容不迫的步伐,不由分说将她架在腋下,一步一步的走向那一天。
她挣扎过,想过要逃跑。
曾听说过人对时间毫无还手之力,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从高中开始时,他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有时候一天几节课就结束了,时间像个巨大的沙漏,他坐在沙漏的底部,仰望着沙子,从上面缓缓的无尽无休,无可遏止的流下来,一点点积沙成塔,仿佛要将它埋掉,那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折磨,渐渐滋长,日趋强烈的无力感要将它吞噬。
仅仅是什么都不做,也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要被一点点抽空了。罐子变成一个真空的物体,变成一个躯壳轻飘飘的,没有质感,仿佛能风一吹,便随着风吹的方向飞得很远。
姐姐倒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周宁过生日是一个心病。
所以姐妹俩默契地在互相面前都绝口不提此事,越临近那一天,仿佛越小心,仿佛这样就可以能保护好妹妹那颗脆弱的小小的心灵。
小心翼翼的在这两年里都没有提到过,仿佛在他们俩之间,这是不可说破的秘密,人们在无声无息中长大,这两年有目共睹。
可是如果是姐姐的生日呢,那似乎又合情合理说的过去了。
至少在一年前,中考的压力骤然落到每一个中考的学生身上时,班上的学习气氛日益凝重。为了给大家减压鼓励,并给即将结束的初中生活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当时的初中老师搞了一个给班上同学们庆祝生日的活动。
活动也并不复杂,极其的简单就是在某位过生日的同学来早自习的那天,由班长来主持,让全班同学一起祝他生日快乐,送他生日贺卡和一个有全班同学签名和祝福语的笔记本。
这都是已经简化的,不能再简化的生日了,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生日歌,当然,如果有个别同学要送其他的生日礼物,生日祝福也可以借此机会登上讲台,一并送出活动的压轴戏,便是来自班主任老师的祝福语,这个活动普遍受到了当时同学们的热烈欢迎,经常在讨论下一个寿星是谁热情的,为他写下祝福,送出礼物。
这还是那个时候经常有的单纯的一种祈福,有些同学就会非常的重视观察,历来过生日的同学收到的祝福语,有的真诚坦率,令人感动不已。有的呢,幽默诙谐,让人捧腹大笑。
总之层出不穷,五花八门的就包括礼物而言,有的同学送出的鲜花,大家将它插在花瓶里摆到教室的窗台上,这样每个人学习疲劳的时候,一抬头就能够看见绽放的多姿多彩的鲜花,它也绽放在每个人的心头脸上,让学习已经有懈怠的同学更加的努力。
中考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座大山,至少在那个欢快的气氛里,有的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还会主动带来蛋糕和糖果,大家就会非常快乐的相互分享。教室里洋溢着一片甜蜜欢乐的气氛,但面对这一切,一切周宁并不觉得快乐,她只感觉到一丝麻木和细微的紧张。
在其他同学的笔记本上,从来都只有签名,不写祝福,连生日快乐都不写,他也从来没有给过生日的同学送过一些生日礼物,哪怕走个形式过过场的小物件也没有送过。
大家欢笑时,他为了不显得太与众不同,标新立异也会跟着笑一笑,但从来不会更过多热情的参与他的心里,他的下意识只是想躲开这一切,只是希望这个活动的早点结束。
无论是自己还是姐姐的生日,只要月经日期,她的心里就越发紧张,她知道她不可能面带微笑,坦然的接受那声掌声和祝福的话语,其他的同学衷心盼望的生日对周宁来说不亚于一场受灾受难,就差像耶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被捆在游行的车队上,令他人观赏。
他能想到,摆脱这一切的方法,唯有一个字:逃。
36计走为上策。过生日那一天,他就刻意的没有去给班主任打电话给自己请假,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够上课。
班主任不明,所以还惋惜道真可惜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大家都给你准备好了,那我就在电话里祝你生日快乐吧。
如此暖心的老师,大概放到别人那里,绝对是望尘莫及。
但周宁却只是敷衍的说了一句:“谢谢老师和同学们了。”
那句话仿佛在嗓子眼里像烧开的开水一样,咕噜咕噜几声就挂上了电话,不想再对这件事情表示其他的看法。
所以她期望着自己以后每年的生日都会如往年一样安静的度过,这样便很好。
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生日注定要与往年的不同。第二天,周宁照常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他本以为昨天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的结束,可没想到早自习的铃声刚刚响过,班长就忽然跳上讲台,大声宣布说:“是我们班同学周宁的生日,他因为特殊情况请假没有过来,今天让我们为他送上迟到的生日祝福吧!”
一阵轰然炸响的掌声雷动里,周宁显得蒙住了,他像是鹤立鸡群一般无助,不知道如何做回复,稀里糊涂的被同桌推上了座位,然后又不知从哪伸出的一些手或推或拉的弄上了讲台
。几乎就把茫然无措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它像是受惊的兔子,看着台下的一切,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达。
同学们,齐声声的热闹非凡:“周宁同学,生日快乐。”
然后不出意料的按照正常的过生日程序,班长宣读了送给他笔记本上的一些生日祝福语,教室里发出阵阵欢笑声。
他抬头看了看老师站在教室的角落里,正在开心地看着这一切,她不想扫别人的兴,但她自己仿佛也笑不出来,甚至好几次,想要张开嘴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由班主任老师宣读了他亲自写给周宁的祝福语。
如果在现在看来,他几乎想不起那些祝福语有多少含金量和真诚度,但是他却始终记得老师宣读的时候所表达的概括。
那些祝福语里面大概都是夸赞自己是一个聪慧又善良的女孩子,一路的成长受到了别人看不到的艰辛与痛苦,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重担,但是坚强的走了过来,也许生日快乐四个字对着别人有着特殊的意义,但是对自己来说却是不愿意面对的悲剧。
老师在祝福语中说:也许生日快乐,这四个字对你来说有着最特殊的意义,衷心祝福你,不但生日快乐,今后的每一天都要过得快快乐乐,愿阳光照耀着你前方的道路,愿快乐常伴在你左右,并且永远不会临阵脱逃。
只记得那天又是掌声,又是欢笑声,周宁被淹没在不明所以的快乐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