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笑声还在继续,像是一条条不怀好意的弹幕。
周盈看着解诚瑀对着那笑声的方向愣愣出神,心里想着,这算撒子嘛。
她参加《即可开始的心动》的时候,那骂她的弹幕都可以糊一整个画面了。
"别理他们。"陈棣把汤碗往解诚瑀面前推了推:"哥,我自己能吃,不用夹。"
陈瑀却起身扣好风纪扣:"我吃好了。"
"你咋就不吃了!别人蛐蛐你还能管住别人不蛐蛐了?!"周盈急得站起来,餐椅在水泥地上刮出刺响。整个食堂的目光瞬间聚集,值班军官的呵斥声与作训靴的踏步声在食堂外门下形成回音。
周盈趁机把陈瑀的餐盘拽回来:"浪费粮食可耻!"
在他错愕的注视中,她舀起已经凉透的炖菜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道:"陈医生说句话呀,你弟攒了三个月零花钱才买到的火车票。"
隔壁桌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有个士官醉醺醺地晃过来,作训服上赫然印着医疗营的臂章。陈棣迅速挡在周盈身前,却被解诚瑀抢先半步。
"解班长,"士官笑得眉眼弯弯,拿着诊疗单:"上次您给我开的药怎么不好用......"
“我看看,咋个不好用。”周盈多年鬼画符诊疗单的手速派上了用场,一把拽走了泛黄的纸张。
“枳椇子15g、葛花10g、菊花6g、陈皮6g......煎水代茶饮,酒后或饮酒前饮用...”
周盈小手一叉腰:“那你是喝酒前喝的还是喝酒后喝药?”
“那好像喝完酒喝一点,喝一点后再喝点酒......”士官被周盈怼的说不出话来。
醉汉瞬间清醒大半,在同伴的哄笑中落荒而逃。
陈瑀望着女孩狡黠的侧脸,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潮水漫过胸腔。
那些药理知识似乎是熟悉又陌生,陈棣下意识按住突跳的太阳穴。
几个人离开食堂往赵陶陶的宿舍走。
"是不是头疼又犯了?"
陈瑀轻轻拉过陈棣,变魔术般摸出个梨花木手串,左一圈右一圈套在陈棣细小的胳膊上。
陈棣淡淡的:“你喊我大老远跑这一趟就是给我这个串儿?”
陈瑀居然勾了勾嘴角,虽然这个笑容淡得像手术刀划过的痕迹,但被陈棣敏锐的捕捉到。
训练场的喇叭突然炸响紧急集合号,陈瑀条件反射般整了整白大褂。这个动作让周盈嗤笑出声:"你看,连约会都要给战备让道。"
他们走出食堂时,正在组织训练的新兵连突然静了一瞬。炊事员从炊事班窗口探出头,迷彩服上沾着面粉:"哥!给嫂子留了糖醋排骨!"
“啊哈——”解诚瑀没有接过那份情深意重的糖醋排骨,站在原地尴尬地笑了笑。
“我可能要被调职去其他地方了,和陶陶可能就打不到照面,你们请假的事情可能就没以前那么方便了。”
周盈和陈棣纷纷抬头,不约而同地看向解诚瑀。
即使是初中生陈棣,没有完全拥有成年人的心智,在哥哥的只言片语中似乎读懂了什么。
沙尘暴信号恰在此时响起,解诚瑀下意识瞭望窗外——又要开始部队的迁移了。
周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陈棣皱眉望向窗外翻涌的沙尘暴......
“你们应该要回去了。”他一手摁住周盈,一手摁住陈棣。
“封路后就没车了。”
“不要。”周盈第一次和陈棣默契到异口同声。
他大概是无声地叹气,赵陶陶正好从楼梯间往下走,迎面撞上三个人。
“诶,你们还没回去啊?马上要起沙尘暴了。”比起吃饭前,赵陶陶似乎是哭过的样子,眼睛红红的,惹人心疼。
解诚瑀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缅甸野战医院调令下来了。"他声音像给手术刀消毒的酒精灯,"明天启程。"
"解医生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与我商量的。"她摘下细长的围巾扔在桌上,"这么重要的事情是你自己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吗?"
陈瑀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他不紧不慢地将赵陶陶扔掉的围巾捡起来。
“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他的声音忽然冷冷的,周盈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陈棣。
“你知道的,我早已经和家里人断绝关系,无依无靠,算是个孤儿了吧。”
赵陶陶听完,又气又伤心,小拳头一下下地捶着解诚瑀。
最后,只有轻声的哭泣。
“你不是还有弟弟,还有我吗?你这样去了,生死未卜,让我爸和首长说说行吗?”赵陶陶悲伤地抱着解诚瑀的胳膊不撒手:“陈瑀,我真的不想你去,你不要去好不好......”
周盈的心里咯噔一下,仿佛什么坚不可摧的东西碎掉了。
本来她还可以欺骗自己,告诉自己解诚瑀没有说谎,他和赵陶陶不是真爱,赵陶陶一点儿也不了解真实的解诚瑀。
可是。。。
解诚瑀。
解诚瑀。
解诚瑀。
叫了那么久的名字,那么难写的名字,那么难认识的名字,却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他叫陈瑀,他有个弟弟。
一切都还是从陈棣梦境中获取的信息。
而赵陶陶,轻而易举的知道了,轻而易举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看解诚瑀不为所动,赵陶陶使出了杀手锏:“王八蛋!太过分了!我要和你分手。”
周盈才发现看似大人的赵陶陶幼稚的不行,似乎大多数恋爱脑女生都以为拿分手相威胁就能够挽回渣男的心。
“好,分手吧。”解诚瑀说的十分简短,像是他要穿衣服,脱袜子那么简单。
“你爸爸找你应该也已经说了这件事了。”他甚至不愿做过多的赘述,拒绝的干干脆脆。
“我恨你!”赵陶陶抽风似的拿起围巾,用力砸在解诚瑀的脸上。
如此狗血的修罗场,周盈回过神看陈棣,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变化。
他依旧重复地捡起来,放到赵陶陶手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解诚瑀笔直的白色背影融进迷彩洪流,像一柄锋利到反光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