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金商厦大门紧闭，他从消防通道翻了进去。
几乎所有店铺都上了链条锁，因为陈年失修，艳丽的海报也都褪色，偶尔有流浪的街头艺术家挤进来，将玻璃门和墙面上涂满了肮脏的粗体字。
裴峥继续往里走，隐约听到地下仓库里传出音乐的声音。
直觉告诉他，柏杨的判断是对的，这音乐正是米嫣爱听的那种死亡重金属。
他掀开防火门拾级而下，越往近处走，里面重金属音乐声越发鼓噪，震得人耳膜要溃烂。
声音的源头来自一扇铁门，门头上写了个【监控室】，上面还挂着国金大厦的LOGO。
铁门没有合紧，透过门缝望进去，里面被改建得像个黑客基地，半面墙都是液晶显示屏。
米嫣果然在里面。
她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衣，细高跟长靴，长卷发染成了金黄色披散在肩头。
指尖的烟灰已经燃了长长一段，地下已经密密麻麻掐了一地的烟蒂。
看来过去的这三个小时，米嫣并不像在电话中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她背靠着班台，眼紧紧盯着屏幕，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裴峥顺势往里看，屏幕上，柏杨开着的那辆奔驰大G正在高速上疾驰着。
再往里，视线被阻挡，看不到苏月茉的身影。
里面的浓烟味那么重，她肯定受不了这个刺激。
情急之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他用力一推，门板吱吱呀呀晃动了一下，还是紧紧闭着的，被反锁了。
裴峥拔下门口墙壁内嵌着的消防栓，冲着锁芯的位置狠狠砸了过去。
米嫣没有察觉外面有人在推门，见屏幕上那辆车到达了指定地点，她拿起手机，刚要准备给裴峥打电话，只听“咚！”的一声，门销被震断了。
消防栓弹跳着钻进了监控室里，直接将米嫣脚边的一个仿古花瓶敲成碎片。
“嘭！”“咔嚓！”
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划破了背景音乐。
米嫣一脸惊诧地转身，只见铁门被男人的手臂用力掀开，她跟裴峥的视线对上了。
只一秒，她飞快抄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枪，上膛，拔保险，对准了裴峥。
音乐声戛然停止。
裴峥这才注意到，监控电脑前坐着一个黑皮肤的胖男人，看体型跟Smith 有一拼。
看到裴峥是孤身前来，米嫣有了须臾安全感。
她抬脚踢了一下身侧那个蹲在电脑前的胖男人，用英文说了句什么。
那男人起身，看了裴峥一眼，掀开帘子上了一个铁质楼梯。
“金蝉脱壳哦？”米嫣回身看了眼监控，挑了挑眉说：“可惜你来的太早了，好戏还不到时候呢。”
米嫣用枪指了指挂在墙上那些形形色色的手铐，笑着开口：“你知道该怎么做，哦？”
裴峥点头，伸手扯过一个手铐往手腕上扣。
“no no no~”
米嫣制止住了她，语气撒娇似的：
“我刚想起来，你有徒手开手铐的绝活，这种金属机械的东西困不住你。”
米嫣用枪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堆塑胶条，笑着说：“用扎带。”
这种尼龙扎带在工程机械行业随处可见，轻便又结实，别说绑人手了，就是绑钢管都不在话下。
而且这种扎带有自锁装置，越挣扎越锁紧，一旦戴上，没有外人帮助是不可能挣脱的。
裴峥抬眼瞅了下监控里静止不动的奔驰大G，既然没得选，只能祈祷柏杨尽快反应过来。
裴峥扯出一根塑料扎带，将自己的双手扎紧，扬起来给米嫣看了看。
裴峥的出现过于仓促，米嫣都没来得及准备好开场白。
看裴峥已经没有能力伤害她，米嫣收了手枪，往他身前凑了凑，笑得脸上的酒窝都深深嵌着：
“哥哥，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裴峥没接她的话茬，也尽量压着火气不要激怒她。
“她在哪里？”裴峥平静的问。
这个房间里的墙壁因为搁置过久已经返潮，还散发着霉味，苏月茉闻不得这种味道，容易呛到哮喘发作。
米嫣跟裴峥保持了一米的距离，双手别在身后，满眼深情带着女孩的娇羞，嘟了嘟嘴：
“哥哥，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你就不能假装关心我一下？”
裴峥眉心皱了一下，并不想寒暄：“我是来找人的。”
米嫣知道，裴峥此刻的耐心都是假的。
如果不是有求于她，裴峥肯定扑上前来锁住她的喉咙，将她一把捏碎了。
从他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来，他很想这么做。
米嫣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指了指他的膝盖道：
“找人可以，你单膝跪地，求我。”
他越骄傲，她越要粉碎他的自尊。
尽管米嫣坚信，裴峥不会向她屈服，她享受的就是裴峥反抗、拒绝、挣扎，最后狼狈收场。
然而这一次，米嫣没有如愿。
她话音刚落，裴峥强忍着膝盖的痛楚将身子慢慢下沉，皱着眉道：
“我求你。”
他的膝盖还未完全康复，下跪和弯曲这样稀松平常的动作对他来说很吃力，待真正触地的那一刻，他的头颅也顶在了膝盖上，如释重负一般。
是真的疼，像是膝盖被人用匕首活生生挖开了一般。
米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身傲骨的裴峥，怎么能跪得这么从容？
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毫无羞耻心？
“还要对你三拜九叩，喊你GA-HEI 吗？”裴峥抬头，还是面无表情。
米嫣急于求证的问题，裴峥提前给出了解答。
她的惊诧很快变成羞愧，进而升级成愤怒。
她曾经对裴峥说，你加入我的教派，奉我为GA-HEI，我就赦免你。
GA-HEI，古阿帕奇语，信仰。
在被她歪曲的教义里，女人是绝对的信仰，一个男人只能认定一个GA-HEI，还要生生世世为她驱使。
只要选定了自己的信仰，爱情可以不分种族，不计年龄、性别，甚至，不论血缘。
裴峥当年没耐心，都没听完她那些荒谬的言论，抬手将她推了几米远，扔下一句“噶你妈个大嘴猴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