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不清楚苏月茉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样。
裴峥清楚记得，她今早出门时为了跟身上的外套搭配，背了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迷你Tote。
那包里面除了放个手机，放包纸巾，根本放不下别的东西。
尤其是放不下她治疗哮喘的沙丁胺醇。
万一她在密闭空间里，被紧张情绪刺激了，一旦病发……
想到这里，他粗暴地推开挡在身前的柏杨。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柏杨的手机响了，是他刑警队同事打来的。
在他接电话的间隙，裴峥钻上车子，一个回旋掉头，沿着车子导航的方向驶去。
“裴峥！你停下！”
柏杨在身后叫喊，只见柏油公路上那抹黑色的车影一闪而过，都没有跟柏杨分享位置信息。
“艹！结了婚的男人都他妈听不进去人话！”
柏杨也钻上车子，追着那个已经被黑夜吞掉的红色尾灯，一路狂奔过去。
柏杨电话打过去，裴峥挂断。
再打，又挂断。
第三次打的时候，裴峥接了，怒不可遏地骂人：
“艹！骚扰我干嘛！有这么喜欢老子吗？”
还是这么没耐心，柏杨挑了挑眉，眼瞅着他踩着油门把距离拉远了，柏杨也轰一脚油门跟上，缩短了距离，轻吐了一口气说：
“别乱泼脏水，我对你没兴趣。停车，说正事。”
裴峥刚才只是气急了冲口而出，当然也没有道歉的意思，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黑色福特，不耐烦地回：
“有正事就说，没正事别他妈占线路！”
知道米嫣随时会联系他，裴峥努力保持线路畅通。
柏杨无奈，认输道：“行，那你跟我说，米嫣是不是要你开到西炮台景区？”
裴峥垂眼看了下导航下面的一排小字，踩了脚刹车，还真是柏杨说的那个地址。
“这下信我有正事了吧？靠边！”
柏杨驱车跟了上来，使了个眼色，让他靠边停车。
裴峥抬眼观望，选了个没有摄像头的区域，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停在树下。
“你怎么猜出来的？”裴峥闷声。
柏杨挑了下眉，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递到他手心说：
“你再了解米嫣，也只是了解一个偏执型精神病人，可我们了解犯罪嫌疑人。你看下这三个小时的路线分析。”
裴峥接过柏杨的手机，只见上面是一张行程图，他们停留的每一个地点都被标注了。
根据停留的时间长短，圆点的大小也有所不同。
静下心来看才发现，米嫣像是故意在消磨他的耐心似的，规划的每一段路都能让他在路上行驶半小时左右，然后陷入一阵焦躁的等待。
柏杨敲了敲屏幕，问道：“你看看，你走过的这段路像什么？”
“蝴蝶结？”
裴峥看着这个图形，满脑子都是刚才在首饰店看过的一个戒指图形，很像一只振翼的蝴蝶。
“啧啧啧，”柏杨摇了摇头，眉心皱着，反诘道：“恋爱真是害人不浅，这多明显，一个无穷符号。”
无穷。
柏杨戳了戳屏幕中心道：“你已经有两次路过国金了，没发现？”
裴峥静了一瞬。
他被米嫣牵着鼻子跑了一下午，居然现在才发现有两个小红点戳住的地方，是废弃的国金大厦遗址。
那里曾经是华港最火的百货商场，近些年一个个大型商业综合体涌现，国金慢慢冷落了下来，直到前些年闭店整顿。
裴峥问：“国金有什么特别？”
柏杨摇了摇头，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对米嫣和裴峥来说，国金有什么问题。
柏杨在地图上画了后半个螺旋，最后落在那个中心点说：
“接下来她还会指引你沿着这条螺旋线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绕你，但最终她会停在这里。”
柏杨的分析固然有理，可裴峥还不敢贸然轻信。
米嫣是个疯子，她未必按照分析好的套路出牌。
如果只涉及他个人安危，裴峥倒是敢赌一赌，现在苏月茉的命掐在她的掌心，他不敢冒险。
“走，还是先去西炮台。”
裴峥钻上车，继续车子导航，往西炮台的景区走，柏杨隔着几百米远远跟在他身后。
车子重新返回到滨江大道上，刚行进没多久，手机响了，米嫣娇滴滴的笑声再次传了过来：
“哥哥，刚才为什么停了那么久啊？我等你等得好着急啊。”
裴峥喉结滚了一道，本来不想理她，想了想还是阴着脸说了：“不好意思，尿急。”
“嘻嘻。”米嫣又笑，清脆的高跟鞋踏着水泥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哥哥，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这是你第一次好好听我说话，不骂我，也不让我滚。我居然不知道你也会温柔，也能对人这么有耐心，你还会说不好意思呢。”
米嫣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夸张的抽泣声从车子的蓝牙音箱里传了出来。
见裴峥没有任何反应，米嫣收起了表演，还是笑：
“我倒要看看你的耐心能磨到什么程度。下一个地点发布还有十分钟，哥哥加油哦，很快就能见到茉茉姐姐了。”
米嫣电话挂得干脆，根本不给他打探苏月茉状态的机会。
柏杨的车子跟得很紧，两人一前一后停在炮台景区内的停车场。
裴峥手机“嗡嗡”地响了一声。
果然，新的位置往那个中心点的位置推进了三个街区，正好在柏杨画的那个螺旋线上。
裴峥吸了口冷气，抬眼问：“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她在等什么，所以不能让她准备好，”柏杨戳了戳中心点的那个废旧工厂说：“直捣黄龙。”
“不行，”裴峥摇头：“去国金大厦这一路都有监控，她会发现。”
柏杨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怀疑她入侵了交通监控系统？”
裴峥点头，米嫣能监控他的动向，除了入侵监控系统，他想不出别的可能。
加上她规划的这些路线，都很巧妙的帮他规避了拥堵路段，他甚至都没体会过下班高峰期的华港还能如此畅通。
裴峥灵机一动，将手机和车钥匙扔到柏杨怀里，说：
“你按照她发布的地址开车转，我开你的车去国金。”
柏杨听了一遍他这个想法，连连摆手：
“唉，不行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再说，她要打电话怎么办？”
裴峥捏着柏杨的车钥匙上车，探出车窗，眯了眯眼睛说：
“接通，不要说话，她不会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