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轻笑一声，低头捏着一杯茶啜饮。
先把别人的公司搞倒，再低价收入囊中，包装好了改头换面大赚一笔，这不就是米孝成惯用的招数吗。
不也正是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招数吗。
柏杨没注意到裴峥的不以为意，继续喋喋不休：
“也真怪了，这公司被魏锐收购以后改名换姓，忽然就拿到了大投资，居然搞上药品研发了。”
投资人是谁自然不用说，魏锐那么精明的人，除了米孝成也不会有人轻易博得他的信任。
至于研发什么药品，裴峥也能猜个大概，肯定是那种吃不死人的太平药。
他还是问了一嘴：
“他们研发什么药？”
柏杨捏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嗤笑：
“一款神药，算是印度神油的升级版，据说里面加了什么玛咖、冬虫夏草的提取物，吃了能让男人龙精虎猛，日御女十次而面不改色。”
裴峥挑了挑眉，果然。
“你还别说，这药戴的是保健品蓝帽子，绕过了药品上市那么多繁琐的手续，一上市就卖到脱销。你说现在的男人是得多虚啊？”
柏杨撇了撇嘴，看不透这其中的深意，又嘬了一口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据说最近在研发什么治愈艾滋病，治愈乙肝，治愈抑郁症，总之都不挨着，看出来是赚着钱了。”
裴峥是懂的。一个优秀的投机者，最擅长的两件事是玩虚拟和造概念。
米孝成已经把看家本领都教给魏锐了。
他不屑地笑了声，想了想，认真道：
“所以，港丰每月转过去的这笔费用，并不是真用于慈善，而是间接投资这家医药公司？ ”
柏杨“嗯”了一声，正色道：
“看来米孝成在国内的手还有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事其他几个人有没有掺和。”
裴峥太了解米孝成了，这事情绝对是他暗度陈仓，其他人是不可能分得到这杯羹的。
顶多薄光野，作为顶风放贷的人会沾到一点荤腥，也不过是米孝成吃剩下的肉渣。
看来米孝成已经料到港丰贸易被裴峥整得前景堪忧，开始金蝉脱壳，偷偷转移财产了。
越挖越感觉这人是座冰山，露出来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可裴峥没时间顾虑这么多了。
他抬眼望着柏杨，低声道：
“你能把米孝成的案子往前提一提吗？”
进度这么慢，他担心案子侦办的进程跑不赢米孝成剩下的时间。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病，裴峥的方寸有些乱了。
柏杨往前倾了倾身子，面露囧色：
“兄弟，经侦不比刑侦。”
柏杨没好意思说，这每天的诈骗案都忙不过来。
本来调到经侦是因为腿伤不能出刑侦外勤了，哪成想这里更危险，去银行宣传个防诈骗都差点被受害人打成残障人士。
还眼睁睁看着那姑娘把十万块钱给骗子打过去了，冲他咬牙说，被人骗我愿意，我钱多你管不着。
柏杨真是耐着性子，没把那丫头以袭警的罪名给拷上。
结果今天那丫头哭哭啼啼来报案，他还得作为目击证人写笔录。
完事怕她寻短见，他还把人开车送回家，交托到她朋友手里，差点误了今天跟裴峥约好的见面。
“还有，他现在是美国人，你懂得的，我要证据。”柏杨说。
裴峥回身靠在藤椅上，捏着个小紫砂杯在手里把玩，眉心紧紧蹙着。
“你要什么程度的证据，杀人够不够？”
裴峥面色沉静，带着孤注一掷的阴狠，仿佛是赌桌上的亡命徒，筹码一推，ALL IN。
柏杨看他这个样子，像是打算拿自己当诱饵，设计给那父女俩装进去。
“你你你！你给我打住！”
柏杨一着急嘴都瓢了，头摇的比拨浪鼓还狠，坚决不同意：
“兄弟，一招不可二用，你这眼还想再瞎一回么？”
裴峥瞪了白杨一眼，不悦：
“你还能再白痴一点？他一个快死的人，我犯得着跟他换命吗？”
柏杨吖了口茶，心才安放回肚子里，点头：
“哎！你这么想就对了。”
窗边，夜幕已经彻底落了下来，这天是满月。
裴峥定睛望向窗外，看着透过树影的一抹清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月是故乡明啊。
裴峥还算庆幸，当时被米孝成掳到美国时他守住了底线。
那时米孝成发现裴峥在读书的间隙收集他洗钱的证据，还妄图跟国内念警校的朋友联系。
父子俩第一次将战争摆到了明面上，体力上略胜一筹的裴峥，被突然赶回来的米嫣暗算了。
米孝成把他关在地下室里，上尽了刑罚，在他奄奄一息之际洗脑，说他们父子俩血液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液。
你觉得我是邪恶的，那你生来也是邪恶的。
米孝成还跟他说，裴家已经放弃你了，裴家修家谱已经把你除掉了。
把裴馨竹留下来的证据交出来，我们父子齐心，打理米家的商业帝国，从今以后你就叫米峥，你只有一个亲妹妹叫米嫣。
裴峥不知道裴馨竹留下了什么证据，只知道不能让米孝成如意。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黑暗中，冲米孝成竖了一个中指。
宁死不屈。
“如果我把他弄到国内，你能把人扣下吧？”
裴峥从回忆里拉回神来，抬眼问。
柏杨看着眼前的裴峥，他跟之前确实不一样了，能稳得住，不是那个闷着头往前冲的愣头青了。
颇有点他家老爷子裴常天那种运筹帷幄的气质。
柏杨点了点头，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行，证据月底前给你，人，随后就到。”
裴峥喉结滚了滚，给柏杨，也得给自己定下了一个时间戳。
看了下表已经6点多，两人驱车去了茶楼对面的小南国。
裴峥拿起菜单迅速点了一桌菜，刚上齐，他起身拍了拍柏杨的肩膀，略带歉意：
“对不住了兄弟，你自己吃吧，女朋友给我打电话了。”
柏杨‘哦’了一声，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劲：
“？”
这个人电话自始至终没响过吧。
裴峥起身结完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又折身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小纸片在柏杨面前晃了下，问：
“还有一事，以你多年的刑侦经验看，这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