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雪的行事作风她见识过，对站在对立面的人绝对不会手软。
既然笼络她，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
“什么条件？”苏月茉问道。
灯影朦胧，尹雪脸上多了几丝和善，竟然没有傲气。
“带着你所有的客户从港丰出来。”
尹雪没遮掩，直白地说：
“放心，那些客户还是你自己维系，我从港丰带出来的大客户也给你。”
尹雪拿起笔来，在她面前那张纸上写了五个简短的英文缩写。
“这是我的诚意。”
苏月茉有点吃惊。
对于一个做了多年贸易的人来说，客户资源有多珍贵自然不必说，这是赖以生存的饭碗。
她吃惊不仅因为尹雪大方，还因为尹雪写这几个大客户是港丰维系很多年的。
如果尹雪真能带得走，说明她业务水平还是很厉害的，平时小瞧了眼前这个人。
“为什么是我？”苏月茉不解。
总不会因为在她病重之际帮忙买了一碗粥吧？
尹雪很喜欢跟苏月茉这样的人对话，理智，清醒，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之前挖别的业务员，那几人不想着自己能给公司带来多大利润，只知道坐地起价。
尹雪笑了下，续了杯酒，捏在手里把玩着，说：
“我之前确实看你不顺眼，不过能三番五次从我手里抢走项目，证明你有能力。把你放在竞争对手那里太致命了。”
雨果说过：If you can't beat them， join them。
同样是受人招揽，尹雪比萧然坦诚多了：我不喜欢你，但是我认可你。
苏月茉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坦白。”
尹雪嗓子有点干，想抽烟也没敢，重重灌了一口酒，似笼络也似威胁：
“再跟你多说一点，小陈小郑都跟我走。如果你也来，港丰半年内入不敷出，必倒无疑。就算你不来，一个销售部空壳的公司强撑一年，还是必倒无疑。”
公司倒闭，资产汇算清缴，尹志成还真就从富翁变成负翁了。
届时被限制消费，他要去国外跟小娇妻团聚就成妄想了。
苏月茉记起来，尹雪那天说要让尹志成看她的脸色过活。
这个女人真下得去手。
“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去董事会告发你？”苏月茉歪头看她。
尹雪笑着摇了摇头，提起杯子跟她的捧了下，仰头饮尽：
“你不会。被冯潇阳坑了十年卖身契呢，港丰倒了对你只有好处。”
“另外，钱川能为了维护你跟我拍桌子，我信他的眼光。”
苏月茉面色一紧，那个为她反目，拍案而起的年轻人啊。
话说到这里，尹雪的手机响了下。看头像还是绮丽家那个二世祖，她皱着眉头回了条微信。
尹雪没有逼她立刻决定，拿起身侧的酒神包，掏出一沓文件递到她面前。
“帮忙转交给你男朋友，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
尹雪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沉进舞池，远远跟裴若卿摆了摆手，直接从出口离开了。
苏月茉目送那个妖娆又落寞的背影离开，顿觉这个仓皇的世界，每个灵魂都被欲望缠紧了。
她打开那份文件，上面赫然写着《港丰2020年度原始财务报表》，是未经审计的原稿。
从这份真实的财报来看，港丰的现金流状况惨不忍睹，怪不得尹雪刚才那么自信港丰熬不过一年。
她知道自己平时接触那份投标报表做了粉饰，却没想到，竟然注水成这个样子。
没多思考，她拿起手机给裴峥发了条信息：【尹雪给你送了一份财务报表。】
裴峥收了信息，站起身来，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月茉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裴峥点头，回身跟人说了什么，沿着二楼的台阶缓缓下来。
彩色的灯球打在他脸上，穿着黑色衬衣显得人更加利落修长，带着点禁欲气息。
乱舞的群魔中，他是最板正的一个。
他从容不迫地拨开人群，笑意吟吟的望着她，凑近了在耳边问：
“无聊吗？”
苏月茉浅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里那份文件递过去。
裴峥接过去攥在手里，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沉在耳边问：
“要不要跟我上去，介绍你未来的伴郎团给你认识。”
言有所指，苏月茉脸红了一下。
身边似乎有人喊了裴峥一声，是个女孩的声音。
裴峥循声望向舞池，浅笑着颔首，算是跟人打了个招呼。
因为夜晚视线不好，他没有看清打招呼的人是谁，真是礼貌性敷衍了一下。
苏月茉本来不想打扰他和朋友们聊事情，也许是酒精作祟，忽然就被那个女孩的声音起了虚荣心，她伸出手臂环上裴峥的腰，仰脸，娇滴滴道：
“好的呀，人家一直都很想认识哥哥的朋友呢。”
裴峥挑着眉毛看她，小丫头居然有两副面孔？他凝神看了看她那杯饮料，笑着说：
“阿杰给你调的是琥珀青梅吧，怎么一股绿茶味儿？”
“你讽刺我？” 苏月茉收起表演，嘟了嘟嘴。
“不敢。”裴峥刮了刮她的鼻子，重新把人拦在怀里：
“我女朋友绿茶起来也带着青梅味儿，酸甜爽口。”
说完还真捏着她的下巴啄了一下。
这人……这么直白，让人招架不住。
裴峥攥着她细嫩的小手往楼上走，随口问：“刚才跟尹雪聊那么久，说什么了？”
“你看见啦？”
裴峥点了点头。
苏月茉叹了口气，道：“她要出去开公司了，想让我带着客户一起去，可是我没想好。”
裴峥敛了神色，低头问：“因为我？”
见她没回答，裴峥重重揽了下她的肩膀，将她堵在楼梯的角落里，柔声说：
“米孝成留下的摊子太乱了，即使我要接手，它也必须先倒闭。所以，遵从你的内心去做决定就行，不要顾忌我，懂吗？”
苏月茉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她在港丰三年，每天接触的都是技术和商务，管理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治下全靠自觉。
裴峥刮了下她的鼻子，俯身下来盯着她的眼睛说：
“既然港丰不是你选择的，哥哥希望你有第2次选择的机会。我会为你创造机会。”
裴峥说：
“不要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哪怕是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