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薄光野。
柏杨想了想，坦言：
“你上次让我查港商银行的行长薄光野，明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他当时特地找了个在港丰贸易工作过的犯罪嫌疑人，借着排查犯罪嫌疑人资产信息的由头去港商银行探访过，并没有收获。
裴峥倒是不意外，起身拧开一瓶冰谷黄金，灌了一口，清甜的冰葡萄味沿着喉管一路向下，笑着问：
“你知道他儿子薄彬在港丰贸易的工资多少吗？”
柏杨自然不知。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裴峥在手机上敲了个六位数字，发送过去。
柏杨看了下这个数字，并不是很惊奇，裴峥接着说：
“月薪，不含奖金。”
“什么？！”柏杨当即不淡定了，惊呼道：
“这一年一套小三居啊！一般的民营企业忙活一年，净利润也赚不过他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毛头小子！”
裴峥笑了，心说这才哪到哪，两三百万只是个零花钱而已。
听柏杨揶揄薄彬高中也没读完，裴峥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吖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说：
“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今年初，薄行长为爱子能够出国留学，在迈阿密看了一栋价值100万美元的房子，以薄彬的名义交了1万美元定金，合同都签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儿子在国内考不上好大学，花钱去国外镀个金，薄光野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柏杨坦言：
“一个银行行长，筹措这点资金的能力还是有的。”
柏杨做了多年的刑侦，习惯凭客观证据说话。
即便他跟裴峥关系匪浅，也不会听信他凭空揣测。
“事实上，中介公司已经将这套房子卖给了另一位华商夫妇，都过完户了。”
裴峥浅笑了下，反问：
“通常这种案子在国内会怎么处理？”
啥玩意，柏杨拧眉表示不屑，到处都有人做这种一房两卖的生意，薄光野点还真背。
“谁先过户就算谁的，另外的那个解除合同，返还已付购房款及利息，赔偿损失，”
柏杨吸了口烟，说：
“顶多还能要点精神损失费。”
裴峥轻声笑了下，“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薄彬的律师以合同欺诈为由，将这家中介公司告上了法庭，索赔200万美元。”
“什么？疯了吧？”柏杨惊呼。
因为签个阴阳合同就反讹200万美元？那可是将近1400万人民币啊！
裴峥未置可否，语气淡淡：
“根据当地法律，商业欺诈要面临巨额赔款和罚款。这家中介公司如果不接受庭前调解，一旦开庭后败诉，可能会被吊销执照。所以，薄彬的官司赢得相当顺利。”
柏杨不禁有些钦佩薄光野的狗屎运，却还是不解：
“你是想说他们因祸得福，捡了个大便宜？”
裴峥笑了，摇了摇头，轻声道：
“世界上哪有免费的午餐。那个中介公司是挂在米孝成名下的。这样说你能明白？”
柏杨好像有点懂了，又不是很确定，遂摆了摆手，假装人在面前似的：
“你等下，我捋捋。”
他抽出三根烟摆在面前，倒来倒去，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薄彬付了一万美金给中介公司，经过一场看上去厮杀激烈的官司后，从中介公司拿回来200万美金，而且是免交税的合法收入。
“卧槽，这不就是在老美眼皮子底下洗钱？”
这都不是空手套白狼了，这是空手套白龙马了。
柏杨歪头吐了个烟，锤桌赞叹：
“太高明了，周瑜打黄盖呀。”
裴峥笑着表示认同。
“除了罚金外，法官还要求中介公司寻找相同条件的房子，要优先与薄彬成交作为补偿。”
裴峥说：
“他用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买到了一座能俯瞰迈阿密海滩的豪宅，这点钱在华港也只能买个大平层。”
估计薄彬还不知道，他刚满18岁的时候，名下已经有了有200万美元的巨款，和一栋价值300万美元的房子。
薄光野确实为爱子打算的很长远。
薄光野在国内违规批贷，帮助米孝成侵吞公共资产，米孝成通过港丰贸易将资产转移，然后在国外帮薄光野将灰色收入洗白存入薄彬名下。
两人自以为天衣无缝，殊不知裴峥早已把这些证据捏在了手里，甚至形成了证据链。
裴峥轻笑，笑里带着揶揄：
“你现在还相信这个薄行长没有问题吗？”
经裴峥提示，柏杨确实想起来一点他不解的地方。
按理说跟港丰集团这样强势的大企业合作，银行为了多拉存款和多放贷款，多少都会有些打擦边球的小问题。
柏杨当时问过经侦的专家们，港商银行不仅没有这些问题，反而在明面上涉及到跟港丰集团的贷款，手续非常齐备，比其他公司的贷款资料要齐备得多。
像是准备好随时让你们检查一样。
“尹志远和冯北司在这里的资产都是这样来的。只不过他们身份不像薄光野那么尴尬，账走得更顺畅一些。”
裴峥语气平平地，因为司空见惯而格外淡定：
“米孝成在这里的洗衣店，影视公司，中餐馆，没一个底子是干净的。你要想看的话，我这里有一个移动硬盘，三天三夜都看不完。“
“我去。”柏杨感叹了一句，重新抽出一根烟来压惊。
“觉得他丧心病狂？”裴峥挑眉。
“觉得你丧心病狂。”
柏杨猛吸了一口烟，问道：
“收集这些证据花了多久？”
裴峥抬起手指揉了下鼻子，想了想说：
“零零碎碎十年吧。”
“嘶~”柏杨抽了一口冷气。
当初裴峥怂恿他立案调查时，只是拿出一小部分米孝成涉嫌操纵股市的证据，柏杨还以为裴峥并没有多大实力扳倒米孝成那样的巨鳄。
如今看来他是错了，裴峥手里握着大把的证据，只等时机一到全盘托出，让米孝成毫无反手能力。
柏杨迅速回想了下，自己除了当初在球场上骂过他几次臭脚，利用队长的权利泄私愤罚他跑过几圈外，好像没有触碰他的底线。
幸好。
跟这个家伙做敌人的风险可太大了，这种人只适合做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