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被裴峥几句话说得，觉也睡不清闲了，索性直起身来燃了颗烟提神。
他曾经在裴峥的保释听证会上见过米嫣一面，小姑娘柔柔弱弱，声泪俱下地指正裴峥如何枉顾伦理，意图在她不清醒的时候侵犯她，
她连裴峥后腰间那朵茉莉花的纹身都描述得细致入微，像是用放大镜看过一样，三言两语就阻止了裴峥的保释。
这也让他带着强/奸/幼女的恶名在看守所里多待了两个月，直到再次上庭。
米嫣知道，她作为受害者本来就占尽了舆论优势，即便裴峥实话实说，是米嫣在他洗澡时强行闯进来看到的，法官也会认为是他故意引诱未成年少女。
若不是周怡梦找来裴峥当晚的不在场证明，单凭她的精湛演技，柏杨都差点相信了她。
当年的米嫣还不满14周岁，万一到了庭审时定罪是强/奸/幼女，裴峥有可能面临至少25 年有期徒刑或终身监禁。
而且在他刑满释放后要佩戴手腕警告标志和电子追踪器，居住地要备案，个人信息和照片还会被公布在社区和互联网上。
“你这妹妹表面娇滴滴的，出手就是杀招，简直不拿人命当回事儿。”
柏杨啧了啧嘴，暗暗出了一口气：
“你俩确定是一个爹生的吗？”
裴峥低头看了自己的手，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苦笑了一声。
米嫣和米孝成的血缘关系，自然不用怀疑，至于他……
想当年，裴峥也有这个疑惑，还偷偷拿着米孝成几根带有毛囊的头发找机构做了亲子鉴定。
拿到报告那天，裴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失望。
鉴定报告上明确写着：
依据DNA检验结果，双方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性为99.9999％
那一刻，裴峥无比希望自己能成为那十万分之一的意外。
转念一想，他运气平平，普通又寻常，考试时都无法从4个答案里选出一个正确的，这个十万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你很失望吧？”
米孝成无意捡到了他遗落在地上的报告，极为平静的看了结论，静静将那个报告规矩折好，拍在他胸前说：
“彼此彼此。”
裴峥有些心烦，听着柏杨在那边吞云吐雾不由得嗓子发痒。
他摸遍了书桌，找到一块不知何时放在这里的薄荷糖。
也不管过不过期，他直接撕开包装扔进了嘴里，冰凉沁爽的口感稍稍缓解了心头的愤恨。
柏杨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接着问道：
“你以前说要找人保护小卿卿一家，还有你女朋友，现在开始吗？”
“暂时不用。”裴峥轻声笑了下，砸了咂嘴里清凉的薄荷味，回复说：“我会想办法让她老实的。”
米嫣现在在假释期，活动受限制，而且定期需要跟监狱汇报行踪。
裴峥巴不得她现在有点什么动作， 她只要敢钻法律的空隙，裴峥就能想办法把她送回监狱去。
对一个天生邪恶，对社会有重大危害的人来说，她最好的归宿是呆在监狱里。
“当务之急是让季承冰查视频来源，”裴峥说：“都是同行，这对他来说很容易。”
对于一个内行来说，镜头选择、航行角度、解密和剪辑方式，都是无形的名片。
知道了谁拍摄制作的视频，就不难查到是谁在监视裴峥的行踪。
柏杨了解他的意图：“你是想顺藤摸瓜？”
“对，米嫣炫耀说拍视频的人是在向她示好，那不就是在向米孝成示好，”
裴峥想了想，说：“说不定能找到米孝成养在国内的看门狗。”
米孝成生性多疑，在国内能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剪断米孝成留在国内的一只手，扳倒他就容易多了。
象棋里有一个绝杀的招数叫二鬼拍门，讲的就是用双兵侵入九宫，锁住肋线剪其羽翼，让老将孤身无援，进而强行破士而取胜。
棋如人生，要拿住米孝成这个老狐狸，只能给他制造一个孤立无援的局。
“行，有进展了给你信儿。” 柏杨点头应答，转而问：“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裴峥起身，从包里取出柏杨在机场递给他的文件夹。
“你今天拿的那个港丰贸易的财务报表我看了，跟我在这边外汇监管部门拿到的数据相差很大。”
“什么意思？”柏杨不解。
这个财务报表是他通过暗线拿到的，应该能是真的。
裴峥沉吟了下，解释说：“他们还有第四套账。”
一般的贸易公司都会有内外两套账，
外账是经过审计的账，用以给税务部门看，佐证企业是是合法合规经营的，符合国家会计准则，有合理避税，但是没有偷税漏税，
还有一套是真实的内账，用以向老板和股东展示企业的真实财务状况和经营状态；柏杨通过关系拿到的就是这套账；
港丰不同于一般的内贸企业，有专门用于国际投标的第三套账。
他们长期参与国外的大项目，招标单位对投标单位的资质审查非常严格，会要求投标时提交三年财务报表，用以佐证公司有充分的流动资金来执行超过千万美元的大单，
这套账在关键项目上会做粉饰，用以展示企业财力雄厚，上升潜力巨大，可以让客户放心下单，也能吸引投资者放心投资。
苏月茉作为项目经理，平时能接触到的就是这套假得不能再假的第三套账。
这三套账裴峥都拿到了，跟他在这边监管到的米孝成个人资产变动严重不符合。
米孝成那些琐碎的经济来源已经被裴峥切断了，只有港丰贸易这条线他迟迟未动，这也是米孝成最主要的经济来源。
裴峥思忖了下，格外笃定：“这第四套账，只有他们参与洗钱的关键人物能看到。”
“关键人物？”柏杨没想到，裴峥已经摸查到这个地步。
裴峥“嗯”了一声。
“我现在能确认的至少四个，”
裴峥逐句说：
“执行董事冯北司，他儿子冯潇阳也有参与，但是程度不深，”
“副总尹志远，他的女儿尹雪刚加入公司，目前还没有参与，”
“再就是港商银行的行长，薄光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