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彬知道氰化钾是有剧毒的,别说是注射进身体了,就算接触皮肤的伤口或吸入微量粉末,都能让人中毒死亡。
“爸!你……你……!”
薄彬又惊又怕,吓得语无伦次,嘴唇上下打颤,整个人像抖筛子一样不能平静:
“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你别管!”
薄光野逼近了薄彬,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我托关系打听到了,裴峥目前提交的证据能只查到他们几个,我是安全的。不能让他把后面的东西拿出来!裴峥必须死!”
薄光野将针管送到薄彬手心,瞳仁里密布着红红的血丝,贪婪,迫切,像一只饿极的困兽,磨尖了指爪,准备奋力一搏。
薄彬伸手将薄光野手上的凶器打掉在地上,瑟缩着退到墙角里,用尽力气嘶吼着说:
“爸!你这是在教我杀人啊!”
“不!我不要!我还年轻,我不要做个杀人犯!”
“嘘!嘘!!!!”
薄光野上前禁锢住薄彬的双臂,轻轻安慰着他,一如他小时候收到了闪电雷雨的惊吓,薄光野会冲到他身边安慰一样。
没有妈妈安慰的小孩,总是过早学会了安慰自己,一点温暖就够了。
薄彬很快镇定下来,还是哭着低声呜咽着:
“爸,我不想杀人,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杀人……”
“儿子,他不死,我们就会死的!”
薄光野头一次看薄彬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能助自己脱困的帮手,耐心安抚说:
“我派人去试过了,他们连他病房那一层都进不去。你不一样,你是他的朋友。我听说你跟他妹妹关系很好,你就跟着裴若卿一起进去,不会有人拦你的!”
薄光野将针管从地上捡起来,塞到薄彬的手里,手把手的教着他说:
“很简单的,你只要趁着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个针管打到他的输液管内。”
“十秒钟,只要十秒钟,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了!”薄光野攥着他的手说。
“爸!你只考虑你自己,那我呢!”
薄彬攥着那支针管哽咽:
“我杀了人,我就是个杀人犯,走到哪里都会被通缉,都会被人唾弃的!你都不考虑我吗?”
薄光野抬手摸着薄彬的头,轻声安慰说:
“儿子,我为你考虑的很周全的!我们在国外有好几栋房产,从欧洲到美国,还有那些没名字的小岛,不会有人找到我们的!你相信,爸爸不会害你的!只要裴峥死了,就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父子俩了!”
薄彬还是摇头,手里握着那个袖珍针头在颤抖,低声呜咽:
“爸,你为什么非要他死,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该死的事情?”
薄光野听了薄彬的话怒然抬手,刚要抽他,忍了忍又放下了。
从小,这个胆小的孩子都不敢违逆他的,他只是害怕了而已。
他坚信,这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会听他的。
薄光野收回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条,塞到薄彬的手里说:
“接下来我不能带手机了,你办完后 ,晚上十点到这个地址找我。”
说完紧紧攥住他的手,紧得要捏碎对方手腕似的,咬牙叮嘱道:
“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爸爸就指望你了。”
薄光野说完松开了薄彬,拍了拍他的肩膀,跟那两个黑衣人分别提着几个箱子,乘坐同一辆车子离开了房间。
待人走远了薄彬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梦里,方才那些荒诞的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冲进薄光野的书房,拉开抽屉,藏在那里面的手枪已经不见了。
那个平素里放着薄光野重要文件的保险箱也豁然打开,还有薄光野放在这里的几大摞美金现钞,统统不见了。
薄彬瑟缩着打开了那个纸团,看着上面那一行熟悉的字,他既恐惧又绝望。
他马上就要失去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了。
……
薄彬在房间里沉寂了约莫一个小时,方才戴眼镜的黑衣男子又折了回来,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冷着脸说:
“薄大少爷,时间不多了,我送你去。”
薄彬像一具行尸走肉,被黑衣人从车上提起来,塞到了车子里,往华港省立医院的方向开去。
这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还没过年,枝头的玉兰花已经在吐蕊。
华港是一座长在花蕊上的城市,从寒冬到炎夏,每个季节的花都有怒放的机会。
他真的爱这座四季分明的城市。
车子开得迅速,路过了他读的初中校门,那些踩着滑板炫技的少年刚下晚自习,正高声谈论着当下最热门的游戏。
滑板和游戏,那是他有限的读书生涯里最深的回忆。
曾经他以为父亲是他的靠山,所以他从没有一天吃苦学习过。
搞不懂的算式就不搞了,背不过的单词就不背了,他人生的每一天都是轻松快乐的。
可是现在,他要去做一件极困难的事。
一件不论从他的认知还是只是储备,抑或道德水准都不容许的事。
他紧紧捏住了手心里攥着那个袖珍针管,拳头的关节高高凸起,直到车子戛然停止,医院到了,他的力气霎时间被抽空了。
……
薄彬走到医院门口,没着急乘坐电梯,先是给苏月茉打了个电话。
他消失这几天,裴峥肯定已经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苏月茉特地到医院门口迎接了他,也跟他说了这里每一层都有警察看着,他一个人是上不来的。
两人经过楼道口时,守在电梯口的便衣检查了他的果篮,并没有发现他藏在袖口的隐形针管。
见薄彬脸色有些紧张,苏月茉还以为他胆小、见了警察害怕,笑着宽慰他没事,这都是例行检查,并不是针对他。
“裴峥哥现在怎么样了?”薄彬沉声问了一句。
“伤筋动骨100天嘛,慢慢来,总体是在变好的。”
苏月茉低头笑了下,抬眼望着薄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他说了好几次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说完她拉开了病房门,将薄彬让了进去。
裴峥还在熟睡,闻溪午刚换的药效用很猛,他今天已经嗜睡了十几个小时,也算把他之前劳累亏欠的睡眠好好补一补。
苏月茉拖了把椅子给薄彬,轻声跟他说: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护士台拿个东西。”
门应声关闭,房间里只剩空调交换机声音,呼呼的,像擂战鼓一般,吵得人心跳声都乱了。
薄彬看着病床上熟睡中呼吸均匀的男人,掏出了手中的微缩针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