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杨来探病之前先给裴峥打了电话,确认他还醒着,才开车翻过半座城来看他。
知道这大少爷什么也不缺,柏杨从警局出来直接空手去了。
守在楼道口的小吴正准备换岗,跟柏杨大概说了下今天的访客情况后离开了。
柏杨敲了敲门,瞥着病床上的裴峥,打趣说:
“呦,裴总真是铁打的汉子,这么快就撤呼吸机了啊?”
裴峥正在看公司的项目企划案,见柏杨来了便取下眼镜,揉了揉眉骨,将面前的文件叠成一摞,叹着气说:
“还没看着你成家,走得不放心啊。”
开口就是要当人家爹的语气,满眼殷切,态度蛮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
“艹。”柏杨笑着骂了一声:“搞得好像你成家了似的。”
裴峥捏着手里的纸片圈成一个戒指,扣在自己的无名指上,冲柏杨晃了晃说:
“快了,这个月工资别乱花,给你自己买套名牌西装,准备做峥哥的伴郎了。”
柏杨拖着椅子坐在床头,看着这个满面春光的男人眼里泛着桃花,躺在病床上还能把人姑娘骗到结婚,咂了咂嘴道:
“畜生么你。”
裴峥也不松口,笑着回呛一句:
“那你连畜生都不如。”
柏杨作势要上手锁喉,裴峥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动作太大,后背的伤口被扯了一下,裴峥呲牙咧嘴地僵住了。
柏杨帮他拿了个枕头垫住伤口,两人才真正坐下来聊起事情。
“听说你们审过那个人了?”裴峥问。
柏杨点头,挑着眉毛说:“还真是多亏小苏帮忙擒人,桑西卡是雇佣兵出身,国际刑警组织抓他多少次都给他逃了。”
裴峥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在后怕。
这丫头当时跟人去拼的时候,指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底细。
若不是她熟悉那段路,还不知道能捅出多大的篓子,搞不好得把自己半条命搭进去。
“交代了没?”裴峥问。
柏杨摇了摇头,道:“装失忆呢,他们不可能透露雇主信息的。”
裴峥讪笑一声,意料之内的。不说还能保条命,说了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柏杨说:
“你之前猜的没错,领导这群小孩的是个成年人。至少能确定,这个桑西卡就是在国内接‘死亡外卖’的头目。”
柏杨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夹的照片,塞在裴峥手里 :
“国外刑警组织传来了更详细的资料,这个家伙在国外就养了一队娃娃兵,一群没爹没娘的小屁孩,字都不认识一个,天天叼烟扛枪,玩得比大人都溜。他就教唆着这么一群小魔鬼杀人越货,走私偷渡无恶不作,真是作孽。”
裴峥眉头紧了紧,看了一眼那些血淋淋的照片,胃液翻涌着向上走,他下意识别开了眼睛。
在他的认知里,花样的年纪应该忙着跟老师和父母斗智斗勇,偷偷抽出溜出校门抽烟玩游戏,或者约会心仪的女孩,不应该有机会接触这些成人的暴力游戏。
“后面还有。”柏杨说。
裴峥捏着手机往后滑动,看到几个小孩子拿着油漆泼执法警察,还有在公安局门口破坏公共设施的照片。
“这是?”
“这是童麓的杰作,”柏杨抬头看了眼那些照片,讪笑一声说:
“桑西卡被抓了,那群小孩六神无主,集聚在那个疗养院的后山密谋。童麓去了,煽动他们去公安局闹腾一顿,给他们的老大伸冤。”
裴峥预测到了,失笑:“然后就被一锅端了?”
柏杨笑着点头:“差不多吧,有几个胆小没跟着去的,顺着藤也能摸到了。”
裴峥把手机递还回去,唇角扬了扬,评价道:“你这个发小也是个危险人物。”
几句话就能把一群小孩子煽动得敢去警察局闹事,裴峥觉得他有点米嫣的劲头。
“嗨,那丫头学发展心理学的,最擅长摆平小孩子了。”
柏杨应了声,补充了句:
“放心吧,她跟你那个搞邪教的亲妹妹不一样。童麓是老红军的后代,根正苗红,靠谱着呢。”
裴峥还真没时间考虑童麓是不是根正苗红这件事,他见了柏杨,最关心的还是裴馨竹的动向。
柏杨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猜也是还在等答复。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让童麓秘密查了疗养院的各个角落,你妈不在那里,那些违禁药的去向也查了,都是用给一些有躁郁情绪的患者,就算正式申请调查,顶多会查出个别医生非法行医。”
裴峥今天看了新闻,新橡树疗养院已经成为华港市的疗养示范性机构。
董事长魏锐没有来,但是隔空接受了采访,说要打造新型养老模式,吸纳社会资金,将捐助者的钱直接应用到对应的捐助者,每一分钱都能跟踪到位。
裴峥回过神,目光清冽,莫名有些寒意:
“也不用浪费时间去查幕后主使,肯定跟魏锐和米嫣脱不了干系,米孝成应该是被他们架空了。”
柏杨沉吟了一会儿,点头表示同意:“魏锐这人很谨慎,现在又是他入驻华港的特殊时期,估计为桑西卡自作主张接这个活儿很生气。”
“所以你得看好他,”裴峥耐心提示:“在这里下手灭口可太容易了。”
柏杨点了头,刚要说同样灭你的口也很容易,有人推门进来了。
苏月茉是踩着最后的时间节点气喘吁吁赶回来的,她最近几天都陪在医院里,怕裴峥一个人无聊。
事实上,有她在这里,裴峥反而睡不踏实。
她租了张便携床躺在裴峥的病床前,半夜缩成一团蹬了被子,裴峥还得时不时拖着病体给她盖被子。
饶是这样,心里也是开心的。
有她在这里,一个个漫长又萧索的夜变得生动起来。
这天她来得晚,是等着许明舟煲好了鸽子汤,又开着车风驰电掣返了回来。
夜已经深了,护士进来取下最后一个输液袋,拔下滞留针头,提醒柏杨马上十点了,探视就要结束了。
送走了柏杨,她盯着裴峥喝完了汤,趴在床沿上给他剪指甲。
一边剪,一边聊着今天港丰发生的事。
“哥哥,”她往他的心口蹭了蹭,轻声说:“港丰今天已经被查封了。”
“除了外套和雨伞这些东西,一片纸都不允许带走。”
言语间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