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刚才摔的位置太偏，石膏和绷带将他的腿反向折了一个弯，他疼得低声呻吟起来。
“护士！护士！”
苏月茉捏着呼叫器大声呼叫，几个护工和护士挤了进来，守在楼梯口的两名便衣也跟着冲了进来。
“你干嘛呀！真想变成一个瘸子嘛！”
苏月茉急哭了，却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捏着他的手干着急。
薄彬被刚才裴峥的举动吓了一跳，倚在墙角大口大口喘着气，愣愣看着医生和护士给裴峥重新上夹板。
很快仪器重新摆好，护士们都退了出去。
裴峥将手里的针管递给小吴，低声附在他耳边说了这个是剧毒氰化钾，让他妥善处理。
小吴用证物袋将东西封存，跟同事耳语了几句，也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裴峥冲薄彬招了招手：
“你过来。”
裴峥将人扯到身前，抬手拍了拍薄彬的脸说：
“看着我！”
“死在我病房算什么？嗯？”
“我有心放过你，你却变着法害我？”
薄彬无助地摇了摇头，瞪着圆圆的眼睛，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裴峥叹了口气，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接着说：
“你不怕死，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真男人要死得其所，为国家，为民族，为心爱的姑娘，死了还能让人夸一句英雄。你这样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死了也是个懦夫，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墓碑上都不好意思写千古流芳四个字！”
薄彬缩成一团，蹲坐在地上，抬头望着裴峥，无助又绝望：
“裴峥哥，我不死又能怎么办，我活着也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你，没脸见我爸……”
裴峥别过了脸，沉声说：
“那就先不见了。我找人来接你，先缓过这一阵子再说。”
说遇事要坚强那些屁话是最没有用，硬钢下去的，大抵结局都会很惨。
遇事逃避一下，有时候反而是个万全之计。
裴峥拿出手机来打电话给季承冰，让他们过来帮忙安顿一下薄彬。
薄彬抬起头来望着裴峥，问道：
“裴峥哥，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他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了，鼻头和眼角都是红红的。
裴峥点头，毫不犹疑地说：
“会。你要觉得不好，那就是没到最后呢。”
裴峥看了苏月茉一眼，女孩子使劲攥了攥他的手。
他当年遇上难事的时候，就是这么劝自己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楼道里重新喧闹了起来，两个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过来，越走越近。
郝知时一直跟柏杨了解这个案件的动向，接电话来的路上就猜到了大概。
他跟裴峥打了个招呼，先陪着薄彬去做笔录。
“薄彬！”
裴峥喊住了他，喉结滚了滚，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那个小纸片说：
“你没有害你爸，你救了他。”
薄彬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没有理解裴峥这句话的深意。
苏月茉得了裴峥的授意也跟着去照看一下薄彬，防止他再冲动办傻事。
屋内只剩裴峥一个人。
季承冰见气氛有些诡异，走到门口后又退了回来，满脸堆笑的逗裴峥说：
“峥哥，恕我直言，您这发型可不像好人呢。”
裴峥抬手搓了搓头顶，笑了笑，没说话。
他没好意思说，刚下手术台的时候更不像好人。
还是苏月茉拿着剃须刀，给他一点一点磕成了现在这个光头，说是早点长齐了头发才能办婚礼。
确切的说也不是个光头，她学网上图样在耳朵边给磕了两道闪电。
裴峥眉骨锋利，唇角上扬，眼神犀利，再配上个性的闪电发型，挺像个病娇渣男的。
“赶紧剃一个去，这是明年的流行趋势。”
躺久了，浑身都不得劲。裴峥往后仰身，瘫倒在软枕上。
季承冰对裴峥的苦楚有深切体会，他拖着椅子挪到床边，压低了声音问：
“峥哥，插着尿管的滋味很酸爽吧？”
季承冰说完还作势要掀起被子来看，被裴峥随手捡起手边的文件夹摔了过去。
“捡起来。”裴峥腿还打着石膏板动弹不得，闷闷地命令了一声。
季承冰听话，笑嘻嘻地将文件夹捡起来，规矩合好放在他脚边，防止他再拿起来摔人。
他端坐在椅子上，剥着橘子往嘴里塞，语气欠欠儿的：
“峥哥你身体不行呀，都快两周了还在床上。我当初可是一周就下地了，溪午哥都说康复速度堪称奇迹。”
“你摔的是脑袋。”裴峥斜了他一眼。
“不对。是因为我老婆天天给我煲爱心汤，要不要整理一下菜单给嫂子，让你也能快点享受我们正常人行走的乐趣？”
季承冰说完还别了个二郎腿，真是别提多欠揍了。
“不用麻烦了，”
裴峥笑着勾了勾脚趾：
“男人太快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慢慢来吧。”
“行，你牛逼。”
季承冰竖了竖大拇指。
老色批真是随时随地爆黄腔。
聊了几句闲天，裴峥面色没那么紧张了，季承冰也松了口气。
这位老哥脾气向来不好，何况现在已经晋升成了他们公司的金主爸爸，哄着点也是应该的。
薄彬做完笔录不想再跟裴峥打照面，郝知时便发了个短信，说先带他回公司安顿一下，晚上就先让他住在自己家。
薄彬住惯了豪宅，乍一住到全是臭汗味的男生宿舍里，肯定心里落差会很大，也怕没个妥帖的人陪着他容易走极端。
郝知时这个人虽然嘴损，遇上事情还是很妥帖的。
“他就拜托你们了。”
裴峥拧眉想了想，补充说：
“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就先垫着点，只要别太过分就满足他。薄光野留在海外的资产不少，等清点完了会有一部分留给他的。”
季承冰没为这个事情计较，爽快地点了点头，说：
“放心吧，在瑞雪虽然过不上富少爷生活，小康还是没问题的。这小子有玩无人机的天分，时哥爱才，也会好好培养他。以他的悟性不出两年就能独立带队，到那时候生三胎都养得起。”
裴峥点头，领了季承冰的情。
薄光野倒台，薄彬不再是那个银行家的儿子，而是一个没学历没资历的落魄少爷。
别人遇上这种人躲着走都来不及，季承冰肯收留他也算是仁义得很了。
他不仅收了，还给规划好未来，是个值得深交的君子。